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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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聋子

 

 

(一)

      说起很久以前,咱就说很久以前,有多久?老早了,就是我们下乡知青有人开始想潜回城里那会儿,在乌兰布和沙漠中心,有个连队,哪个团的?用我儿子的话说——就是六团的,可我不告诉你,那个连?反正不是一连,不是三连的,更不是四连五连……的。
      出了啥事呢?一个可乐的事呗,有多可乐,比可口可乐还可乐,为啥?可口可乐可乐吗?我没看见谁一边喝可乐一边乐,那还不改喷壶了。我说的是搞对象事,要想知道有多可乐,您先准备几片止疼片,干啥用?怕你笑得肚子疼呀。
      啪,不好意思没有醒木,俺就敲鞋底了,嘿嘿,透着不专业是不。
      得,咱还是闲话少说,接着听我嘚啵……。
      可说要不是赶上文革,没准就我连二百来人里兴许真能出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个人就是我要说的。
      这人有啥,这人运气好呀,有多好?哼,一般人比不了,你看这野兔子跑得有多快呀,你让我长八条腿,我也追不上呀,可人家就空手捉了只回来,你说能不,是不是运气好。
      不过我得小声给您露个底,其实那天那小子蹲在土坯垛子那拉屎,拉到半截,一侧脸,呦!身边蹲只野兔子和自己作伴呢,那年月谁看见眼睛都的绿了,这哥们扑的一下就把那兔子摁住了,虽说弄了一屁股屎,可碗里有了香气。
      要想知道那只兔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不像其他人讲的,是和他进行拉屎比赛呢,您真想知道,下午给俺带茶来。什么龙井明前,俺没那么腐化,可也没那么好对付。您自个看着办吧

(二)

      都等着想知道那兔子是怎么回事吧?告诉你们吧,那兔子叫草瘪子把眼睛跟糊上了,不然他那能得逮着呀。
      不过这人还真有个长处,啥长处?这人贯口好,不信?你听我说呀。
      这人好吃,常把吃字挂在嘴边,一次探亲回来,还没进屋,老远的大伙就看见了,商量着等他进来谁都不说话,看他到底能说多少个吃。
      还真没猜错,一进屋他一边往外拿吃食,一边就开说了——哥们吃呀,我回家头天吃的什么,二天吃的啥,我妈给我做的啥吃的、煮的啥吃的、蒸的啥吃的、带的、啥吃的,反正是滔滔不绝,句句不离吃,也许、没准、估计、大概、八成他是准备一口气说九九八十一个吃,没成想说道四十八个,大伙就忍不住了,可这一笑就生生的把一个伟大贯口演员的料给埋没了,你说这不是遭禁人才吗。唉!这些人真不像话。
      可惜呀,可惜,这人就是生不逢时。这人身体也好,要是当个运动员,也能成了气候,也有那刻苦劲,记得有回半夜大伙都睡了,他还站在土炕沿子上练跳水呢,一个入水式就下去了。只是好像选错了地方,下面没水,你说下面它怎么就没水呢,明明梦见水很大的呀。
      你问这人是谁呀?甭问,问也不告诉你,我怕他打我,为啥?这人是我哥,他住上铺,我住下床,为了不洗淋浴,我能告诉你吗。

(三)

      这要说故事,咱怎么也得给主人公编个名吧,不然我这说着也别扭,不过别起中文名,省得有人又瞎猜,咱就叫他LP吧。可我这么打字来回切换也麻烦,还是中国字省心,翻译过来算是老屁吧,就这样吧,起个名都麻烦死了。
      这事就发生在74年春天,为啥是春天?春天不是动物的发什么期吗,人也是动物,据说是高级点,高级在哪俺不知道,俺只知道老屁也到了那个时期。
      老屁一天把眼珠从碗底挪了上来,蓦然发现这世界上还有比吃更好的,那就是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 ——香,(也得给她编个名字,既然有个爱吃的,咱就让他吃得香点吧)。
      老屁看上香绝非偶然,那还是因为吃。那时说起来男女虽在一个连队,交集并不多,香在食堂做饭,恰赶上老屁爱吃,顿顿不落,只是平常多计算着窝头的大小,没抬过头。如今只这一眼,谁知还真成就了一段佳话,也让俺想起李大诗仙的一句——举头望明月,估计老屁也有这灵感,在老屁的眼里呈现出好大的一轮明月呀。
      香长得如何,俺不好瞎说,您只要看看老屁五迷三道表现,就可以自己揣摩了。
      当天夜里大伙睡的正酣,就听老屁大声赞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呀,一下子把一屋子的人都惊醒了,开灯一看,老屁闭着眼睛、流着口水、一脸的笑意还在梦里相会呢。

(四)

      转过天来老屁像只刚关进笼子里的野狼,没一刻安闲,里屋外屋的转悠,香烟是一根接一根,也不知琢磨个啥。
      昨夜里受了老屁的惊吓,此时又见老屁如此闹腾,众人开始审老屁,老屁架不住人多,自己又没个主意,两三个回合就交代了。
      可当老屁说出自己看上的是香时,人们心里都只有一个回答案,啥答案?就应了那句俗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至于懒蛤蟆啥时候有这念头想清蒸天鹅肉的,那才是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我不知的。
      所有的人都觉得老屁不自量力,就你个能吃会拉的,上学蹲班要没个限制,一年级还不得读到退休去。香会选上你?百十号男生那个不排在你前面。于是就想着好好的调唆调唆老屁。
老屁是个直肠子,爽快的认了自己不知该咋办。
      说老屁搞对象是个生手,这里有熟手吗?虽都到了这个季节,只是还真没个人能勇敢的做出老屁如此的举动。别看真本事没有,起哄个个都能着呢,都装的和大尾巴狼似的,不知道的以为这屋里全都是诸葛孔明呢,只是那股子臭皮匠的味道大了些。
      一个个坏小子煽乎着老屁给香写信,哪有个真心呀,老屁是个实诚人,真的拿着笔纸招呼上了,可这信咋写呢?老屁本就是个小脑发达,大脑发育不太完善得主,这时脑子里的棒子面粥早就开锅冒泡了。
      老屁没了主意,谁说个啥就写个啥,这个说你写张馨香,老屁立马把张馨香三个字落实到了纸上。可那个说哪有写人家姓的,要写就写馨香,老屁也是动作麻利,刺儿的撕去,忙上改为馨香。只是另一个又说了,不好不好还是就写个香,亲切呀……。
      可怜那一沓子信纸全都亲吻了祖国大地,一屋子人都拿着老屁取乐,只是那老屁还沉浸在美好未来的海里子奋勇的狗刨着。

(五)

      不管怎样到晚上十点多,老屁在全体“皮匠”的恶意帮助下真把这封信完成了,看老屁那着急的样子,这封信得插三根鸡毛。
      沙漠里春天的早晚上依然贼冷,屋里没火,大伙都早早的钻了被窝,老屁心里的火正旺着呢,他可不想躺下,不断地讨教下一步干怎么办。
      “哎,你有没有能说得上话女生呀,咱们和她商量商量。”偷鸡贼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
那知老屁恍如看到了能拽着上岸的一棵琵琶草,晃晃脑袋想了想说:“对了,上次我探亲给晓美带过东西,我看她成,你赶快帮我说说去。”
      偷鸡贼本来是拿他打镲,那知老屁当了真,非求他现在就去办,偷鸡贼缩在被窝了懒得动,可架不住老屁在旁边又是递烟又时哀求的闹腾,实在实在没辙了,就捅捅旁边的小弥陀冲他挤了挤眼,让他和自己一起起来,小弥陀本就是个跟屁虫,这些日子正钱紧没烟抽,本来也睡不着,心想出去怎么也能蹭几根烟,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老屁是作着揖像敬神佛一样把他俩送出门的。
      这两倒好,走的远点了把老屁这通骂,什么缺心少肺呀,傻X……,似乎天下没有比老屁缺心眼的了。
      两个人不知道那疯野到一点多才回了屋,本想老屁一定睡了,哪知回屋一看老屁还坐在板凳上等着呢,地上的烟头都一小堆了。
      “哎,怎么样?晓美怎么说的?”老屁见他俩回来了,忙着起来问道。
      小弥陀傻了眼,偷鸡贼就是鸡贼,转转两只金鱼眼说道:“人家晓美让你明天自己和她说,想问问你是真心吗。”
      “和谁说呀?”老屁有点急不可待了。
      “晓美明天早起要问你”偷鸡贼看看老屁怕他在闹腾睡不成,就蒙着他早点睡。
      老屁愣了愣,无奈的也钻了被窝,瞪眼看着玻璃窗,巴望着早点泛进白光来。

(六)

      那阵子连里没活,早起又冷,男生都赖着不起,女生起来的也不多,晓美因为要教仅有的几个连干子女识字,是必须要起来的,从晓美住的地方到食堂,一定要经过老屁这排房子边上的大路。
      老屁夜里早算计好了,这早起天还灰着就爬了起来,拿了个马扎往路口边一坐,单等着晓美过来。
      天真是冷得不行,老屁在破棉袄外面又扎了条草绳,眼望着晓美可能出现的方向,吧嗒着卷好的小烟,耐心的等着,有点小风,嗖着多少有些剌人,好在谁赶在这节骨眼上心也是热的,不然那熬得住呀。
      老屁等呀、等呀,还真没白等,等到九点多,晓美还真扭搭扭搭的从那边过来了。
      此时老屁心跳的一定比博尔特跑得快,看看人走近了,老屁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可老屁又不知说个啥,只是想晓美能问自己。
      晓美本来就不知道这事,再加上那年月男女生很少说话,晓美一如往常的走过了。
      老屁可着了急,忙返回身来,紧走一阵子,超过了晓美,再回过头来看着晓美迎了上去,看的晓美有些发毛,不知这老屁今天烦啥毛病,过来过去的,看自己干什么,也不好问,忙低了头匆匆的走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晓美还是不知道老屁那天是抽的什么风。
      老屁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想想觉得不好,八成上了偷鸡贼的当。
      老屁回屋一把掀了偷鸡贼的被子,偷鸡贼一激灵坐了起来。
      “你小子他妈耍我那吧”
      “别急别急,到底怎么了”偷鸡贼看着老屁那张可以和六必居酱疙瘩争宠的脸,知道自己一句答不对,老屁扎开的五指一定会和自己来个亲密接触。
      “晓美看见我,怎么什么也没问我”
      偷鸡贼真是太鸡贼了,想也没想反击道:“你呀,就他妈天生的缺心眼,你想呀,人家晓美也没搞对象,人家就不兴不好意思吗?回头我帮你问问去”偷鸡贼知道自己这是稍一迟疑,老屁一定会起疑心。
      老屁见偷鸡贼说的振振有词,心想也许这小子说的是真的,想想刚才自己说不是做的有点过分呀,于是忙给自己找个台阶:“呵呵,也对啊,我说刚才晓美怎么冲我笑呢。”
      哎!这都哪和哪呀,谁冲着你笑了,这借坡下驴,原来也可以自己带着砖头来呀。

(七)

      偷鸡贼怕小弥陀说走了嘴,赶快拉他起来,擦了把脸,出去了,美其名曰的是去问问晓美怎么回事。
      到吃午饭的时候,两人没地蹭饭只好回来了。
      “哎,问晓美了吗?”老屁等的心急火燎的。
      “我说什么来的,人家晓美还真是不好意思和你说,不过晓美说,最好还是你亲自把这情书给香,这才显得你心诚呀”偷鸡贼又把这递情书的事支回给老屁,他自己才不去找晓美呢,不找那骂。心想和谁说老屁看上香,想和香交朋友,那都是挨骂的事。不过他不担心老屁会去和晓美对质,穿不了帮。
      缺心眼的老屁觉得晓美说的有道理,只是晓美啥时候说过这话呀。
      没吃几口饭老屁就出去了,这么贪吃的人也有吃不下去的时候,看来女人也能当粮食呀。
      整整一个下午老屁都蹲在食堂门外不远的地方,想瞅个机会把信交给香,老屁也有个算计,怕香一口拒绝,当着外人自己下不来台,因此想等香一个人在的机会。
      炊事班有个浙江的副班长外号叫地雷,进进出出的总和香在一起,老屁这个气呀,恨不得立马杀了她。直等到卖过晚饭收拾完了,那个副班长带着香回了宿舍,老屁也没等到这个机会。
      啥叫恨比天高,老屁此时恨地雷就是如此。
      老屁看着人家离去的背影,攥着那封发潮了的情书,没辙了只好离开,老屁不想回屋,信没递成知道那帮孙子又得笑自己,他漫无目的沿着去团部的路瞎溜。
      呵呵,稀罕呀,在团部附近居然蹲着个卖瓜子的老乡,这卖瓜子的老乡在巴市很多,没人敢跑到这“狼窝”里来卖瓜子。
      老屁顾不得多想,走过去也不问价,顺手抓了一大把往兜里一踹,拿出几个先磕着,唉!怎么是生的,虽说能吃可磕着不香。
      “哎,给我来一斤”忽然老屁喜上眉梢,谁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八)

      晚上八点多,老屁哼着少先队鼓点的小调回来了。
      看着老屁那得意的样,谁都猜不出这家伙又干了点什么没谱的事。
      “哎,那情书你给香了?”偷鸡贼和屋里的人下午都去瞄过蹲在食堂外老屁,几天来老屁就是个主题,老屁在这帮人就拿这老屁开心,老屁不在必是一通狂贬,似乎老屁要是能成事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出来,而且还是毋庸置疑的。
      “给了!”老屁笑嘻嘻的显得很得意。
      “哎,你怎么给的”大伙都想从老屁的嘴里再找出点新的笑点。
      “呵呵,一下午地雷总跟着香,没法给,后来哥们看见一个卖瓜子的,哥们一想买点瓜子,食堂有火呀,上她们食堂炒瓜子去,嘿嘿,后来我就趁地雷没注意给她了。”说这话的时候老屁脸红的像总让我想起红烧猪蹄来。
      “香怎么说的?”几个声音都这一个问话。
      “炒完瓜子,我给完信,就出来了,什么也没说。”
      “你等着吧,要是一会儿她找你来就悬了”偷鸡贼又开始吓唬老屁。
      “哎!真来了”站在门口的小福子听偷鸡贼一说,拉开门朝房子西头一看,见有个人一闪不见了,黑洞洞的也不知是谁,却立马尖着嗓子开始驾哄。
      “哪呢?”说话间老屁就窜了出来。
      “那”小福子虚手往西一指,忙缩回屋去了。
      眨眼的功夫老屁就在大伙的哄笑声中冲了回来,二话不说,按住小福子狂捶。
      等大伙问清了是怎么回事,有几个人都快笑昏过去了,老屁也自己笑个不停,原来是一个外号李二嫂的女生懒得去厕所,蹲在红柳棵子后面撒尿,老屁一下子冲到了跟前儿,弄得好不尴尬。

(九)

      这一晚上老屁没心思理会别人的哄笑,他只是焦急地等待,似乎在等在这一个判决,可香没有来。
      日常能吃能睡的老屁这一宿照实没睡,看来女人除了能当粮食,还有着兴奋剂的作用。
      “抽喜烟喽”还在睡梦中的人们被老屁地挨个打醒了,老屁给了每人一棵千里山,完成着事先的许愿。
      “怎么成了?香和你说了?”小弥陀还迷腾着。
      “她没说,哥们刚才去食堂打饭,香给我从屉里拿了一个,又从笸箩里拿了一个,把俩窝头一对给了我。”
      “后来呢?”小弥陀追问道。
      “没了”
      “这就成了呀!”偷鸡贼不屑地看着老屁,心里的话代表着全屋人的心愿,那就是把这个打扰了自己清梦的家伙骂一百遍,有什么呀,谁去食堂买俩窝头不都是一个新的搭个剩的吗。
      “操,你们真笨,知道这俩窝头一合叫什么吗?”老屁还真把这帮人问住了。
      “这叫对眼了,知道不”老屁不解这些人怎么这么笨,除了知道王八看绿豆,咋就不能文化点呢。
      到此全屋的人似乎都不太敢再招老屁了——老屁是要疯了。

(十)

      谁知天黑了以后,香真的来找老屁了。香把老屁叫了出去,大伙只是在门口望了望,心里不知咋的都有些怕,怕老屁承受不住打击,做出点更荒唐的事来。
老屁回来后啥也没说,一下子就躺在了炕上,半天屋里没有动静,屋里的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怕招惹上。
      过了会儿,小福子看着老屁当啷着炕边的两条腿似乎在打点,觉得没啥大事,就试着问:“怎么样?”
      “没事呀,早起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成了呀。”老屁看着屋顶一直在回味这刚才的会面。
      “真的,香怎么说的?”别说小福子不信,全屋就没个信的。
      “香说她家出身不好,谁第一个找她,她就跟谁。我说没什么,我妈还是地主出身呢,就这样成了。”老屁说的平淡,看似全没了早起的亢奋,可内心真的很甜。
      这真是个意外,天大的意外,全屋除了老屁个个悔的肚子里没了一根红肠。

(后记)

      因为回城,老屁和香本不在一个城市,最终没能走在一起,但现在他们生活的都很幸福。
      老屁的儿子如今也结了婚,亏着老屁不姓尤,不然这孩子可能、也许、没准、大概、估计的叫“尤”过之,呵呵。
      香的女儿据说是灰常灰常漂亮,也算是老天给她的补偿吧。
      几十年了,这事情的一个个画面合着众人对老屁的嘲笑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每一次众人的笑声过后,我似乎总会觉得有个苍老粗狂的声音,在吉他的伴凑下唱着哀伤的歌谣……
      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的爱是那样的遥远
      没有我可以挽着的手
      更没有我可以依靠的肩
      我不敢哭泣
      转过身去却总是一双泪眼
      其实这个故事,总是让我那么心酸和悲哀,一个时代的悲哀。
      这是一个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就在我的身边,在那个年代。
      我们没有选择思想的自由,没有选择信仰的自由,甚至有些人没有选择爱的自由。

2012年4月21日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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