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的《山楂树之恋》

平

    曾经就《山楂树之恋》即将上演写过一篇《关注老谋子》。电影看了，书看了，却迟迟懒怠动笔，“恋”的情感离得我们太远了，人类的情感、琐碎的生活完全融入了生命，剥离显得特别力不从心。
    《山楂树之恋》本是浮躁“闪”情中一丝纯静的清风，呼唤人类本性纯美情感的回归。谁知，到引来一片怀疑之声，史上是否有如此最干净的爱情？认为《山楂树之恋》是“捅破文艺气质和娇柔做作之间的薄薄的膜，再搞人见人爱的小清新”。
    然而，电影却唤醒了我们的记忆。当年兵团的山楂树之恋，有多少，就是这样最干净的爱情。
    我们曾经是充满理想的一代，积极，进步。就是因为如此才没有与当时的禁欲有太多的较劲。但是人性本如此，私底下就有了“老三”有了“静秋”。情感是无法监禁的，悄悄地有了最具时代特色的情感交流，那不过是擦肩而过时飞快地悄悄一瞥。不过是挖渠时默默地少装半锨土，不过是优先塞给你一本地下交换的“畅销书”。以至多少年以后，还有会让大家大吃一惊“他们俩” ？ 
    2008年的元宵节，我们连队的部分战友聚在一起，想起那年那月那人，多少战友想方设法让对方先离开兵团，而把孤独和焦急留给自己。那剩下的孤独就独守着那份温情的爱。回忆中不禁对当年的秘密恋爱唏嘘感慨，那年月一份凄美的爱无疑是干枯中的一股清泉，于是在那次聚会上，战友们不约而同地激情坦白。
    快40年了，回想那个艰难无望年代产生的爱恋，回想一同相濡以沫走过的坎坷之路，这个2008年元宵节的聚会，战友伉俪情不自禁在白发染满双鬓时，第一次在战友面前相互拥抱，那个元宵节之夜，我们的山楂树终于开花了！
    2006年我和战友回连队，战友z给我讲了她这次聚会的意外收获:
    z在包头火车站与接站的战友相拥在一起时，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回头发现背后站着他。已经有34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当年为了写连队的总结，为了出黑板报，曾经有过朝夕相处，有过很默契的接触，对一本书有过愉悦的交流，或许那时内心深处埋藏着z也不察觉的感觉，那是一种当年绝不敢面对的感觉。两年以后大概因为不敢，默默地结束了这默默的交往。没有为什么，在那个禁欲的年代，谁也不敢任意心灵自由行走。
    聚会结束时，他悄悄地递给z一封信，是z35年前给他的一封“情书”。那一刻z说：“真是紧张万分，完全不记得当年有过这样的大胆”。
    在返回的列车上，z打开了这封纸页发黄，字迹稚嫩的“情书”，原来满篇只写了z不喜欢兵团，想离开兵团，最后还特别注明“看后烧掉”。他没有烧，保存了35年，35年后，他把它还给了z。
    一封保留了35年的“情书”，一份保留了35年的默默情感，战友z说不清那时心中流过的是什么？
    看过《山楂树之恋》，我想起了战友这段几近风干的故事，虽然我没有当事人的感觉，但是我知道这就是那个年代特殊的山楂树之初恋。
    我们的青年时代有过迷惘，有过艰难，有过愤懑。但是特殊的经历也赋予了一代人的特质，吃苦，坚韧。这些特质形成了一代人恋爱的特色：执着，忘我，无欲无求。
    2007年底，我无意闯进了兵网，在这里找到了当年的战友情谊，细细地寻觅，仍然可见一代人当年的影子。这里“老三”没有走，静秋还在。这是一个链接战友，翻转时空的山楂树林。在浮躁的充满物欲的闪情里，这里却还有着那份纯朴执着纯真的山楂树友情。
    在“老三”走了，静秋出国的年代，人们的恋爱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爱情有了金钱价值，纯爱变得那么虚幻。龌龊的爱恋片风，物质，舆论，道德让人们从心里拒绝纯美。怀疑纯美。
    而我们，如果再抽去灵魂中最清纯的情感经历，当年给我们这一代还剩了什么？
    我不大喜欢原著，除了文字平平，它还过多地通过渲染静秋对生理知识的无知来烘托清纯，使清纯不免带上了过重愚昧的味道。“老三”到真是那个年代的“纯爷们”，由此完成了一个史前最干净的爱情故事。
    老谋子着重细节的细微描述，完成了一个凄美清纯的爱情故事。避开了原著迎合世俗欣赏的毛病。
    一双牵着木棍的手，比我们当年幸运许多。
    隔河含泪的相拥，那是一代人的情伤。当我们的恋爱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登台露相，多少恋人已经是“我在这头，恋人在那头”。再不读书也知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无奈。“两地情”是那个时期特有的社会现象。
    因此守候，就是那个时代里我们对爱情最纯净最忠贞的诠释。至今多少战友，如我们的天天傻乐姐，送走了她的“老三”，还有活着的“老三”，送走了他的“静秋”，却依然忠贞地守候着，守候着那份纯真的情义，守候着那一个生命担当的两个灵魂。
    当别人怀疑时，我们应该坚信！当别人抛弃时，我们应该坚守！颓废总有疲劳时，纯真的风骨总会显现。
    我们是一代独特的无法复制的人，我们的《山楂树之恋》是凄美，是纯美，但不是完美的。因为我们的爱恋有许多时代的烙印，有过许多无可奈何，但却是最真实，是最珍贵的！
    应当感谢老谋子！
    看了原著，倒是想起一件与静秋相类似的经历，1968年，我曾经作为中学生代表参与了北京市中学语文教材的编写，那期间也曾到过农村。记得工宣队的张师傅和师范大学一个短发圆脸的女学生，为帮助我克服娇骄二气，一个拽住我的胳臂，一个抓住我的手指，把一条肉虫子放到我的手心里，手心里又麻又痒心里又怕，立时胃里翻江倒海。那以后好长时间，只要想起这件事，我的左臂就会起一层红色的疹子。
    今天，我写这件事的时候，左臂毫无感觉。时光匆匆，许多记忆就这样被埋藏了。当我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往往遗失了自己。
    为此，感谢《山楂树之恋》，它使我们找回了一段最珍贵的情感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