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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脚下 (一师直属连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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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声

 

 

      哗啦啦!哗啦啦!放线车气喘吁吁,向沙海侵诉那心中的焦虑。
      狂风肆虐,怒吼着、抽打着,视线被遮挡,呼吸道被阻挠。一彪人马从生存的夹缝中涌出,沿着契丹、女真的足迹,吃力地前行。最前面两人扯拽着一根50米长的量绳,紧随其后的是手拿标杆的青年。站在标杆后向前瞄视的是一位年纪略大的长者,那双微眯的笑眼让人觉得和蔼与宽慰,那口地道的河南话就像在家一样无拘无束。三点成一线步步向前延伸,忽高忽低,蜿蜒起伏,遇河则跨,遇沙则穿,随着怒吼消失在远方。
      烈焰滚滚,灼烧着年轻的生命,地球上的一切必须屈服于叫做太阳的恒星,不然便是海枯石烂,命丧黄泉。就有这么一队人马专在恶略的条件下一展身手,放线车上支撑着百余斤的镀锌铁线,所有重量被两个稚嫩的肩膀撑起,脚踏恒星射来的灼热,将理想与嘱托洒向身后,哗啦啦!哗啦啦!放线车气喘吁吁,向沙海侵诉那心中的焦虑。
      他们挖坑、立杆、挑线、紧线、扎线、做地锚、打拉线,用青春换来乌兰布和的四通八达。“要用我们战斗的歌声唤醒那沉睡的阴山”正像歌词里所描绘的那样,这些年轻人亲手创作出青春与创业的交响乐章。
      这不是梦,有谁相信这不是梦?繁星点点,仰望星空凝视思考,寻找记忆中的直属连,渴望看到熟悉的星辰,印象最深的那颗。
      老赫像往常一样,堆着笑脸向就餐的来者打着招呼。都叫他老赫,其实还不到二十。他那白白的胖脸洒下一片青春,几颗小斑似小蜂移动,更增加了活泼与调皮,只是微笑肌感到疲惫不堪。他的白胖脸加上光头般的短发,酷似赫鲁晓夫,因此被称为老赫。老赫说话有点口吃,这也是特点,他说浙江话很流利,一改普通话毛病就来了,兴许是熟练程度影响了他的发挥。他经常拍着肩膀问,这菜还行吧?咸......不咸?说完了还不忘叫一声名字。蹑手蹑脚将病号饭送到我的床头,努力地,好......好好点吗?咸......咸咸不咸?
      游戏从大刘被压在身下开始,“服不服?服不服?”压在上面的人不停地叫嚣,大刘不服的目光仍在挑逗,第二个人压了上去,“服不服?服不服?”看不到屈服,于是第三个、第四个陆续压上去,还有人在侧面扶着,生怕倒了,上边的人一个劲儿地“,服不服?服不服?”当第五个人上去时终于听到“服了!”的求饶声,游戏就此结束。
      刘继星操一口浓烈的家乡话,“张青和孙二娘的‘爱情故事’,谈不上浪漫,与风花雪月绝缘,但却是相濡以沫,患难与共。孙二娘的丈夫张青,不是江青,江湖绰号“菜园子”,是个十足的小市民,到现在还不会骑自行车。原本是寺庙的佣工,因为琐碎小事,杀了管事的和尚,流落江湖成了个打劫的强盗。结果,有眼无珠去抢劫这个行业的老祖宗孙元,被教训一顿后因祸得福,居然被孙元看上收为徒弟,最后还把宝贝女儿孙二娘嫁给他做老婆,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这就叫“鱼找鱼虾找虾,田鸡捉住癞蛤蟆”,双方倒也算是门当户对”。滔滔不绝地说的天昏地暗,直说的死人开始放屁,河水开始倒流,围观者强忍饥渴,憋着尿静静地等待下文,唯恐遗漏精彩瞬间。
      老内,胸中有数,遇事不慌,只怕这辈子难以做到。老内不姓内,姓张,只因脸色苍白尖嘴猴腮,楞和内人当联系起来,从此老张没人叫了,全连上下都称呼其老内,老内很喜欢这个称呼,答应的挺干脆。内军医对感冒束手无策,送师部医院了事。一个小小外伤就能让老内手忙脚乱,战战兢兢,拿起酒精就喝,说是稳定情绪。
     “大叫驴”已经习惯这种超级流动生活,几年的部队生活已将锋利的棱角磨平,来到兵团就是部队的延续,唯一的区别只是少了领章帽徽。干活主张匀速,走路选择低头,排队最好靠后,开会只坐门口,发言应当积极,盛汤就要慢提。像“大叫驴”这样的兵油子还挺有人缘,好多兵团战士总爱和他在一起,跟着他后面不会有亏吃。师部礼堂放电影,跟着“大叫驴”后面入场何以用票。“大叫驴”姓王,这个尊称是老兵们从部队带来的,只因王的嗓门与驴好有一比,才获此美号。
      韩老六、乔文松、韩少平加上李寡妇,几个人的身影总能在乒乓球台前出现,练球很少,见面直接比赛,无止境的比赛占据了整个休息日。弧旋技术在不断提高,不讲理打法在当时已初见成效。李寡妇采用的是两面攻,就是庄则栋的延续。直打的太阳开始疲劳,钻到山后,乒乓球台弓下了腰。
      大倪搓揉着微眯的睡眼,慢慢地从地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猛然发现自己没在床上,竟然在冰凉的砖地上酣睡,身边既没枕头也没有被褥,顿时火冒三丈,操一口纯天津话“开玩笑没这么开的!玩笑开的过分了!”实际上是他自己睡觉太死,又不老实,从床上滚到地上没醒,一直睡到天明。
      大倪还有个特点无人能比,他的大脚味道超群。每晚睡觉前必须洗脚,否则大屋子里两个班的人就会彻夜不寐。忽一日,他因劳累忘记洗脚,这一夜整间屋子天昏地暗,犹如瓦斯蔓延。第二天,人们的鼻子全都失去往日的嗅觉功能,只保存了呼吸技巧。那以后在这屋睡觉的人为防备万一,睡觉时都带上口罩。
       山庆大叔是连指导员,微胖的身材白净的脸,眼珠子有点欺负人,胆小者只得躲避那锐利的目光。大叔好激动,没讲几句分贝准提高,喘着、瞪着眼还一个劲儿地谈,“‘两个决议’是我军建设的指导纲领,它不仅是军队建设和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指针,而且它的基本精神,要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去做政治形势的分析和阶级势力的估量,要注意对实际情况的调查研究,由此来决定斗争的策略和工作方法。党内开展批评要防止主观武断和庸俗化,说话要有证据,批评要注意政治......”山庆大叔脸红脖子粗地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口沫飞溅,忽远忽近。第一排就坐的一班大李、老毕把笔记本遮住了脸,临时代替雨伞,只剩两只眼睛表示在认真地听。
      沙枣林里传来悠扬的手风琴节奏,二胡的缠绵围绕竹笛的跳跃,让戈壁滩披上了富含生机的绿装。加磊、任涛、翟龙还有周道正在排练,为庆祝八一建军节粉墨登场。我们的架线兵除了打地锚接线头还能弹奏出美妙的乐曲,不是军人胜似军人,宗旨是不脱离生产的武装部队。
      有一位天津籍的保管员只身在一个叫碱柜的地方看管即将开工使用的材料,一看就是一年。一个人,与其为伴的是一只钢笔。烈日炎炎、天寒地冻丝毫奈何不得它的意志,孤独将是他生存的最大障碍,黄河水是他生命的唯一保障。他望着角落里两只干瘪的土豆,努力计划着中餐的菜肴,是炒呢?还是溜?油炸想都不用想,油瓶子见底已经数周,除了一点盐什么都没有。
      远处传来姑娘的歌声,那是新来的上海女兵美妙音符,保管员被歌声所吸引,不再盘算炒还是溜。他逐渐向歌声飘来的方向靠近。可以看到姑娘的面庞时,他又停住羞怯的脚步。黄河之水,确切一点是泥浆,咆哮而目中无人,一泻千里,为何不能在我的窗前转一圈?眼睛凝视着苦涩的浪花,耳朵极力搜索着激荡的音符。他清楚他的职责,怎能让涌动的春潮淹没国家的器材!他与歌声背道而驰,脚步重新停留在放着干瘪土豆的角落。
      这就是梦,我的梦开始于1969年那个风啸季节,断断续续一直做到2012年4月21日。我努力想将整个梦进行衔接,无奈竟有30年的时间被阻断。我听到一个声音,说是在天津某地有许多记忆的碎片,于是我不远千里赶赴天津,终于在21日拾起了散落一地的碎片,将40年的梦完整地连接起来。
      我们的青春奉献给了那片沙海,与今日大学校园的年轻人相比多显卑微苍白。校园里的青年获得了知识,我们得到了大学得不到的东西-信念。如果你为失去太阳而哭泣,那你也会失去群星;如果你为不如意的事情而沮丧;那么你肯定会为丢掉快乐而烦恼。战友!淡然面对困难与挫折吧。
      哗啦啦!哗啦啦!放线车气喘吁吁,向沙海侵诉那心中的焦虑。

2012年6月17日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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