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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行当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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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朱

 

 

穿牙刷

    我的记几个消失的行当在浙江知青网挂出后,引起了不少老杭州的兴趣,有位朋友提醒说:“还有穿牙刷儿。修鞋摊我们这里还有,这代人走了,也将消失了”。

    对!穿牙刷儿不提起可能没人会想到。

    老底子牙刷儿用的都是天然材料,牙刷毛用的是猪鬃,牙刷柄用的是骨料。猪鬃用的时间长了会发黄卷曲倒伏,而牙刷柄还是好好的,于是产生了穿牙刷这么个行当。

    骨柄猪鬃牙刷的构造是顺着牙刷柄开三条孔槽,然后依着孔槽在牙刷柄的面上竖直开几个小孔,用线绳将猪鬃捆扎种在小孔里,全部完成后堵住孔槽的开口,一只牙刷便制作完成。

    穿牙刷儿实际是给牙刷换猪鬃。有两种办法,简单的就是在牙刷背开槽,将原先的孔槽改成明槽,然后去掉旧猪鬃换上新猪鬃。这样修理后的牙刷不影响使用功能,但是破坏了外观,而且新开的槽容易藏污纳垢,不卫生。另一种就是利用老的孔槽,去掉前面的堵塞和旧的猪鬃,重新穿起一排排新的猪鬃。这种修补方法不破坏外观,整旧如新,但是费时费工,修理费高昂的与买支新牙刷相差无几,因此很少有顾客选择,穿牙刷的人也不会主动建议。

    中国是猪鬃生产出口大国,解放后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对我国实行经济封锁,我国的猪鬃就不向美帝国主义出口,这一下纸老虎懵了。老师上课时告诉我们,美帝国主义买我们的猪鬃主要用途是制造炮刷,大炮用完了要用炮刷清理,没了猪鬃他们设法用尼龙替代,但尼龙有个致命弱点,遇到热就软化不能用,士兵们很不欢迎,美国佬干瞪眼没办法。

    后来塑料工业发达了,牙刷柄全部改成塑料材质的了,猪鬃也不用了,也换上了塑料制品。塑料可以热熔,制作工艺也随之改变,穿牙刷变成了种上去就得。因此穿牙刷儿这个行当也彻底消失了,消失的干干净净,纵然还有人会这手艺,但已找不到骨柄猪鬃的牙刷了。

    塑料牙刷原料普遍制作简单机械化操作价格低廉,用旧了就扔。牙科医生建议一支牙刷使用不能超过一个月,时间长了不卫生。

    说到牙刷,想起一件趣事,在煤矿时,早晨起来刷牙嫌水冷,习惯性的将水缸搁炉台上过一会再刷。有一天忘了,缸子里的水开了,塑料牙刷受热软化在水缸里像条鱼儿游来游去,又好气又好笑。

    那时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不止我一个。

    时代不同了,变化快得跟不上趟。老底子牙刷不像现在还有一次性的,用完了就扔。超市去买牙刷一打一打的买,老底子牙刷用个一年两年不是新闻。有些人家全家男女老少几口人共用一柄牙刷也不是稀罕事。我们去宁夏时,农村里的老乡就不用牙刷。

    也有用不起牙膏用牙粉刷牙,甚至还有用盐刷牙的。

    永宁农村当地人的刷牙习惯是我们杭州知青带去的,每天早晨我们刷牙时总会围了一大群人看稀罕,慢慢的他们也试着刷牙洗脸了。

    话说回来,影响往往是双面的,我下乡几年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跟着和当地人一样,早上起来不洗脸不刷牙——经常要外出挑渠搞副业跟车,没那个条件。习惯了,觉得也没啥,倒觉得是返璞归真。


修棕棚

    北方人睡炕,南方人睡床。

    江南有些地方说起来:“日半世,夜半世”,夜里的半世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床可不能马虎。

    最简单的床除了地铺就得算竹床:两张竹马支起一块竹榻板,下乡江南地区的知识青年享受的大都是这个待遇。

    竹床铺上厚厚的稻草,睡起来的感觉不比席梦思差多少,唯稍一动弹便嘎吱嘎吱的响个不停,很讨厌。

    在臭虫跳蚤肆虐的年代,竹床到处是滋生地,消灭起来费工夫。

    比竹床稍高级点的是木板床,三块板两条缝搁在两张床凳上,不会发出异响令人讨厌。

    床笼统的可分为床架和床板两部分,床架是支床的床板是睡人的。支床的除了上面提到的竹马床凳,有的贫苦人家直接砌几块砖对付,正宗意义上的床,是用床架支起来的。简单点的,做个担住床板两头俗称馄饨担的床架。讲究点的,床架上还有用于挂蚊帐的架子。土豪老财家的,还会打造千工床,雕龙绣凤还附有马桶箱。

    床板是睡人的,各种材质各式各样,除了竹榻板木板还有藤棚板棚棕棚等等,最常见的是棕棚。

    棕棚是镂空的,底下不保暖,北方人不爱睡,睡不惯,北方也没那玩意儿。南方人就不一样了,棕棚透气弹性好,睡起来舒适,是床板的第一选择。棕棚的重要性,举个例说吧,想结婚了,备齐了三转一响但棕棚还没搞到手,那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点不带夸张的。

    棕棚弹性好,小孩喜欢把它当成蹦床,而棕棚设计时未考虑此项运动功能,经不起折腾,中间会塌陷。没有小孩破坏,使用时间长了棕绳松弛了中间也会凹下去,睡起来老往中间滚很不舒服。这时就盼着几时棕棚师傅碰到了让他帮着紧一紧。

    大部分修棕棚的师傅是流动作业的,一只布袋装着修棕棚的棕绳用约2m长的穿棕棚用的钩子篾片等工具担着扛在肩上。修棕棚的师傅都是大嗓门,一声大喊沿“修棕棚”,然后降低声调似乎询问“有坏的棕棚修伐”。

    修棕棚基本上是紧棕棚,学长由之推测杭州小伢儿锤子剪刀布的喊法就是紧棕棚。在矿山时喜好打羽毛球,修补球拍时往往称作修棕棚——原理和工艺差不多,唯简单了点。

    棕棚加工基本上是全手工制作的,费时费工,很难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逐渐被机械化生产的床垫席梦思等替代,渐渐的退出了市场。棕棚没像以前那么普及了,修棕棚的人也就很少见到了。

    修棕棚的人少了,棕棚坏了找不到人来修,于是弃棕棚用床垫,用棕棚的人更少了。

    这样几个循环,修棕棚这门手艺也就濒临灭绝。

    现在有是还有,在一些老的小区还会出现,只是越来越少,修棕棚的师傅也是越来越老了。


箍桶

    传说孔夫子周游列国时没来过宁夏。有可能是事实,但是现在还在传说,那肯定是外乡人拿来嘲讽宁夏的。

    按此说,鲁班师傅可能也没到过宁夏,宁夏的木匠只会打打炕桌、东箱,不会箍桶。

    青年队刚成立,老家的政府配备了脚盆和马桶,没有担水的担桶。南方人喜欢洗洗涮涮,掏的井光够喝不够用。永清沟就在青年点边上流淌,需要用桶把它担上来。场部的木匠让铁匠打了一副铁箍,七拼八凑倒也把桶整出来了,一副空担桶靠百斤重,装满水青年队里没几个人担上能直得起腰来。

    其实不能怪场部木匠,木匠只是个统称,下面还分大木、小木、细木等好多工种,会箍桶的叫圆木。隔行如隔山,你叫箍桶师傅去打家具,他也会束手无策的。

    要把直的板材箍成圆的桶,里面包含了许多深奥的几何原理。比如,板与板之间的接缝,必须要使缝的延长线经过桶的圆心,这样才能结合紧密。而一般桶是圆锥,板材的截面是梯形,更有的桶外形是圆弧状的,板材呈枣核状,要保持接缝的角度,学过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的算算也得几张草稿纸吧。

    机密在箍桶师傅用的那张长刨上。箍桶师傅的长刨,外形像缺了两条腿的条凳朝天放着,刃口向上。它不同于木匠的推刨,是固定的,木料放在上面,像用搓板洗衣那样去刨。记住师傅亲传的口诀,很容易解决材料所需角度。

    越剧有个看家戏叫《九斤姑娘》,九斤姑娘的爹就是圆木师傅张箍桶。有位乡绅石二店王,叫张箍桶去箍桶,桶名有点古怪:“天亮要箍天亮桶,晏昼要箍午时桶,日落西山黄昏桶,半夜三更要紧桶,要箍有盖无底桶,要箍有底无盖桶,还要箍只直笼桶,两只耳朵翘耸耸,外加一对恩恩爱爱夫妻桶,还要箍只奇怪桶,一根尾巴通天空,一根横档上当中,上头一记松,下头扑龙冬,拎拎起来满桶桶”,张箍桶不懂,好在他女儿智商高,知道这是什么老弯桶,知道了桶名,制作这些桶张箍桶全都不在话下。

    大家都知道这是些什么桶了吧。

    自来水的普及,一根尾巴通天空的吊桶、恩恩爱爱夫妻桶的水桶退出了历史舞台。

    抽水马桶以及各式的陶瓷卫生洁具,取代了半夜三更要紧桶、天亮桶、黄昏桶。

    不锈钢蒸箱、电饭煲等新式炊具,金属的和塑料的盛具,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新式用具,淘汰了盛饭的午时桶以及有盖无底、有底无盖、无底无盖、有底有盖等各种各样的圆木制品。

    箍桶的技艺已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箍桶师傅成了非遗传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老了。


爆炒米

    有位网友,是我初中三年不同班的同学,他的跟帖很有意思:“想起来一个:‘向来——穷!!!’” ,令我苦思冥想了好长时间。

    灵光一闪,悟出来了,他说的是爆炒米!

    爆炒米的师傅在放炮前总会大喊一声:“响喽”,一方面提醒路人,以免吓一跳;一方面广而告之,招徕客户。“穷”是被厚厚的麻袋裹住的炮声的象声词。

    向来穷是那些吃不到炒米的小伢儿恶作剧的叫法。

    爆炒米的师傅肯定不喜欢这种叫法的。他们是穷,但不一定向来穷。那时候街头爆炒米的,谁知道以前是干啥的。

    我有一位朋友的父亲就是以爆米花为生的,拉着装着全部装备的小车,串街走巷。穿的破破烂烂,脸上手上都沾着煤灰,黑一块白一块的。一点也看不出他曾经是旧社会的伪职员,那时的他也是吃香的喝辣的角。解放后落魄了,拉了小车到处给人爆米花养家糊口。

    我们小时候这样的人很多,旧社会吃得开,改朝换代了,失去了工作,为了养家糊口,改换门庭当起了个体劳动者。拉人力车、蹬三轮车,爆炒米、摆小摊。前段时间报道一位曾经的飞虎队飞行员,落魄到在杭州蹬三轮。由于他的美式英语纯正,听说生意特好,专拉外国游客,引起同行的嫉妒。

    尼克松访华后坊间流传一个段子,说是他的保安人员在上海街头听到炮声,赶紧循声找过去,发现有人在爆米花。洋鬼子没见过,稀罕:见爆米花的将一升米倒进去,片刻就会有半麻袋的炒米出来。就去问周总理,周总理随口答道这是粮食膨化机。

    外国人傻,还以为中国人多粮食不够吃,发明机械膨化了可以果腹,立马提出来要引进样机。

    不过从爆米花机的结构和原理,我看不像是中国人的原创,估计是泊来品在中国发扬光大了。就像德国的驳壳枪,在其它国家没市场,在中国不管是双枪老太婆还是李向阳,不管是平原游击队还是铁道游击队,都用的是二十响驳壳枪。

    专家说,驳壳枪在产地不受欢迎的最大原因是震动大,不易瞄准。而到了中国,中国人发明了将枪横过来用就可以克服。怪不得电影形象里,用驳壳枪的都是横着握的。

    爆米花机是压力容器,在锅和盖之间有一圈软金属垫片解决气密性,这垫片含铅量很高,容易污染加工物,不符合食品卫生。

    80年代广告炸屏的甜麦圈咸麦圈也是因为铅含量超标而停止生产的,后来再也找不到了,成了那一代人抹不去的记忆。

    现在偶然在一些地方仍能见到爆炒米的,风箱用鼓风机替代了,摇把处安上了小电机,转的不紧不慢。放炮时也不用那看上去脏兮兮的麻袋,爆米花的师傅也不会脸上手上到处沾满煤灰,也会衣冠楚楚。要不然,谁也不会去找他爆炒米。

    现在的人金贵,食品卫生非常重视。


补篾席

    北方人睡炕,炕是泥巴糊的,易起土,需要铺上炕席才能睡人。

    炕席用的是苇席,用芦苇编织的。本人年轻时二次插队所在的队就是以编苇席出名,队里有位席匠,河北人,我曾写过《任老汉》记述。苇席不光可以充当炕席,盖房结顶时梁上搁檩条,檩条上钉椽子,椽子上搁张席子或帘子才能铺草上房泥。不过那时编席不是正业,属于有悖于农业学大寨的资本主义尾巴,只能偷偷的干。

    南方人睡觉用草席,是用席草和细麻绳编织的。我们赴宁夏时好多人带着草席,宁夏人称为凉席。

    从小就睡草席,不知道席草是从哪里来的。有一年去宁波玩,远远看见田里种的草一望无际,随着风起着波浪,灵感一时来了,问陪同的人:“这是席草吗”?果然是。一干人等都佩服我见多识广,哪知道我也是胡猜的,瞎猫遇到了死耗子而已。

    草席在南方很普遍,家家户户都有,南方人所谓的凉席指的是篾席,夏天用的,那是纯粹用竹篾编织成的。

    制作好一点的篾席很有讲究,首先要选长得直且无蛀洞疤痕,生长期为四至五年以上的优质竹子,然后将它劈成厚薄宽窄一致的篾,蒸煮以后细细编制。好的篾席,有“薄如纸,明如玉,平如水,柔如帛”之谓。

    篾席有个特点,用的年份越久越好。新的篾席睡上去感到有扎身夹肉的感觉,睡得久了,油亮油亮,颜色发红,就像玩古玩的说法有了包浆。夏天睡上去会有一种冰凉彻骨的感觉,好的篾席是可以传代的。

    像这样的篾席,坏了是很可惜的。特别是当你发现有断篾,有了破洞以后,会迅速扩大,以致很快会到了无法用的地步。因此补篾席的应运而生。

    补篾席的人腰里别把劈竹刀,肩上抗一扎竹篾,也不怎么吆喝,肩上的竹篾便是广告。

    篾席是被麻将席打败的,麻将席也是竹制的,睡起来一样凉快。麻将席可以机械制作,产量高,货源多。

    篾席全靠手工,不可能扩大产量。再说工序繁杂费时费工,也没人愿意再去学这门手艺,渐渐的,篾席退出了夏天凉席的竞争。

    篾席少了,修篾席的也少了。有几个,只是不想把从小学到的谋生手艺随便扔了,新学的几乎不见。


补雨伞
     “修阳伞哦补雨伞……”这个与“磨剪子锵菜刀”一样有着固定曲调的吆喝声已听不到了。“磨剪子锵菜刀”得益于革命样板戏流传很广成了全国统一的吆喝声。
     记得吗,老底子雨伞和阳伞不是一回事。雨伞是挡雨的,指纸雨伞和油布雨伞,伞面使用的防水涂料主要是桐油,桐油不经晒,不建议用雨伞遮阳。阳伞的伞面分绸面和布面,西湖绸伞是杭州有名地产,比较名贵,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不会拿出来充当雨伞。布面的阳伞,虽然伞面没有防水,但由于水的张力,一般小雨细雨是可以抵挡一番的。最常见的是一种黑布弯柄阳伞,杭州人把它叫做暹(阉)鸡雨伞,上门阉鸡的都有这样的伞,在给鸡做手术时可以遮光。这种阳伞可遮阳可挡雨收拢来还可以充当思的克,很实用。
     江南多雨,出门要带伞。那幅创下世界发行量第一的油画《去安源》,伟大领袖年轻时风尘仆仆去安源闹革命什么都不带就带了把油纸伞,这是那时出门的真实写照。
     听人说,伞是鲁班的妹妹发明的: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据说还是在公元纪年产生前的三四百年有个革命青年叫鲁班,眼看3月5日就要来临,找到妹妹说:“学雷锋做好事,我俩来比赛,课题是想办法怎样不再让路上行人欲断魂,减少旅途日晒雨淋的痛苦,好不好”?鲁班的妹妹当即答应了下来。
     鲁班是木匠的始祖,他还是个建筑师设计师,他在路上建了许多凉亭,供路人避雨歇脚。鲁班妹妹见了很佩服,但她不愿服输,于是创造出了伞——可以移动的亭子。
     老底子用的雨伞主要是纸伞,竹子做的柄竹子做的骨子,伞面上糊纸,涂上猪血桐油和油漆。
     纸糊的东西不会结实,伞面经常会戳破,伞骨子还好好的,这时就要麻烦修伞匠来修。
     修伞师傅在破洞四周涂上桐油,黏上桃花纸——一种绵薄柔软的纸,再涂桐油油漆。桃花纸不能用剪子剪,要用手根据破洞大小撕开,这样边缘不会起棱。补后的伞虽然有了补丁,但不漏雨。
     骨子是竹制的,也容易折断,杭州人老底子有句歇后语“阳伞骨子里戳外”就是说的这个。修这种伞只能换骨子。
     传统的油布伞油纸伞被新出现的自动伞折叠伞取代不见了踪影。
     我记得第一次接触自动伞,是在杭州庆春路扩建时。庆春路百货公司挂着一张纸牌:“拆迁清仓,库存走私罚没台湾产自动伞削价处理,每把10元”,很多人围着抢购。我拿过一把来,一按按钮,伞啪的一下打开了,很新奇。但打开后却无法收拢复原,试着按按钮,无动于衷,束手无策,出了个大洋相,脸涨得通红。
     现在偶然还能见到修伞的人,不过修的是折叠伞自动伞,与传统意义上修纸雨伞的技艺完全不是一码事了。
     我原先住的小区,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在小区门口设摊修伞,那天我见他在休息吃着饭,就与他攀谈起来。这位老人是伞厂的退休工人,出门修伞一是为了补贴一些养老金,但主要还是因为闲不住,有一点技艺,出来找点事干干。同一个小区,每个月只来一两趟,他有许多小区在巡回,固定一个点,不一定会有那么多生意。
     毕竟现在买把新伞也用不了多少钱,伞坏了修不修也无所谓了。
 

补雨伞
     “修阳伞哦补雨伞……”这个与“磨剪子锵菜刀”一样有着固定曲调的吆喝声已听不到了。“磨剪子锵菜刀”得益于革命样板戏成了全国统一的吆喝声。
     记得吗,老底子雨伞和阳伞不是一回事。雨伞是挡雨的,指纸雨伞和油布雨伞,伞面使用的防水涂料主要是桐油,桐油不经晒,不建议用雨伞遮阳。阳伞的伞面分绸面和布面,西湖绸伞是杭州有名地产,比较名贵,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不会拿出来充当雨伞。布面的阳伞,虽然伞面没有防水,但由于水的张力,一般小雨细雨是可以抵挡一番的。最常见的是一种黑布弯柄阳伞,杭州人把它叫做暹(阉)鸡雨伞,上门阉鸡的都有这样的伞,在给鸡做手术时可以遮光。这种阳伞可遮阳可挡雨收拢来还可以充当思的克,很实用。
     江南多雨,出门要带伞。那幅创下世界发行量第一的油画《去安源》,伟大领袖年轻时风尘仆仆去闹革命什么都不带就带了把油纸伞,这是那时出门的真实写照。
     听人说,伞是鲁班的妹妹发明的: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据说还是在公元纪年产生前的三四百年,有个革命青年叫鲁班,眼看3月5日就要来临,找到他妹妹说:“学雷锋做好事,我俩来比赛,课题是想办法怎样不再让路上行人欲断魂,减少旅途日晒雨淋的痛苦,好不好”?鲁班的妹妹当即答应了下来。
     鲁班是木匠的始祖,他还是个建筑师设计师,他在路上建了许多凉亭,供路人避雨歇脚。鲁班妹妹见了很佩服,但她不愿服输,根据哥哥亭子的造型发明创造出了伞——可以移动的亭子。
     老底子用的雨伞主要是纸伞,竹子做的柄竹子做的骨子,伞面上糊纸,涂上猪血桐油和油漆。
     纸糊的东西不会结实,伞面经常会戳破,伞骨子还好好的,这时就要麻烦修伞匠来修。
     修伞师傅在破洞四周涂上桐油,黏上桃花纸——一种绵薄柔软的纸,按照破洞大小撕出一块来。桃花纸不能用剪刀,不然边上会起棱。再涂桐油油漆,虽然伞有了补丁,但不漏雨。
     骨子是竹制的,也容易折断,杭州人老底子有句歇后语“阳伞骨子里戳外”就是说的这个。修这种伞只能换骨子。
     传统的油布伞油纸伞被新出现的自动伞折叠伞取代不见了踪影。
     我记得第一次接触自动伞,是在杭州庆春路扩建时。庆春路百货公司挂着一张纸牌:“拆迁清仓,库存走私罚没台湾产自动伞削价处理,每把10元”,很多人围着抢购。我拿过一把来,一按按钮,伞啪的一下打开了,很新奇。但打开后却无法收拢复原,试着按按钮,无动于衷,束手无策,出了个大洋相,脸涨得通红。
     现在偶然还能见到修伞的人,不过修的是折叠伞自动伞,与传统意义上修纸雨伞的技艺完全不是一码事了。
     我原先住的小区,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在小区门口设摊修伞,那天我见他在休息吃着饭,就与他攀谈起来。    
    这位老人是伞厂的退休工人,出门修伞一是为了补贴一些养老金,但主要还是因为闲不住,有一点技艺,出来找点事干干。同一个小区,每个月只来一两趟,他有许多小区在巡回,固定一个点,不一定会有那么多生意。
     毕竟现在买把新伞也用不了多少钱,伞坏了修不修也无所谓了。

补碗
     现在的杭州酒家位置原先是新会酒家,烧广东菜的。广东人能吃,什么都敢吃,橱窗里陈列着猫蛇和鸡的标本,听人说,这三样东西一起烧的菜叫龙虎凤,光是猫和蛇那叫龙虎斗,都是天价。没见有人去品尝过,味道怎么样,似乎没有人说起过。
     杭州酒家在隔了一条延龄路对面的拐角,百年老店,那时的经理是杭城有名的厨师封月生,是个劳模。我们去听他忆苦思甜,学雷锋做好事就到了他们店里打杂。正是营业时间,很忙,我们的到来放屁添风他们很欢迎。
     分配给我的任务是洗碗,一大水槽的碗,热气腾腾的,我干的很起劲,得到了老师傅的赞许。正洋洋得意间,一不小心把碗打破了,我惶恐的看着老师傅,老师傅过来二话不说将破碗扔进了垃圾筐。
     女儿小时候一次将我父亲每天喝酒的酒盅打碎了,我父亲怕吓着孙女儿,摸着她的头说:“岁岁平安,岁岁平安”。这还是十年艰辛探索刚结束,连我这样生在旧社会的人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讨彩,觉得很新奇。
     本来么,碗盆碟勺这些瓷器,都属于低值易耗品,除了一些祖传宝物或者有什么保存意义的或是昂贵的瓷器宝物,破了就破了,碎了就碎了,岁岁平安么。
     不知为什么,有人还要将打破的碗拿去补,那时候人家屋里,这种带蚂蝗攀的碗不是罕见物,有的就是普通的蓝边大碗。
     鲁迅的小说《风波》里就记有此事:七斤的女儿打破了一只碗,七斤第二天撑船时将它带去修补,回来有那么一段描写:“他在晚饭席上,对九斤老太说,这碗是在城内钉合的,因为缺口大,所以要十六个铜钉,三文一个,一总用了四十八文小钱。
     九斤老太很不高兴的说,‘一代不如一代,我是活够了。三文钱一个钉;从前的钉,这样的么?从前的钉是……我活了七十九岁了……’”。
     补碗的几乎全部是江西人,原因很简单,做碗的也是江西人。江西话与江浙一带的口音不是一个语系,江西人说话这里的人不一定能听懂,因此补碗的不吆喝,手里拿一个铁皮串板,走几步颠簸几下。发出来的声音很特别,有点像在说:“挣挣吃吃”,这是他们特殊的标志。
     于是,有了第一个歇后语:“江西人补碗——挣挣吃吃”。
     拿到欲补的碗后,将它拼凑完整用细绳捆扎牢固,拿出牵钻在裂缝两边钻孔,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指的就是这个。打好孔后取出类似于订书钉的铜钉,小心铆好。这个铜钉也叫锔钉,通常是铜质的,也有铁的,高档点的也有银质的。有没有黄金的没有考究过,按金属特性,应该也可以。
     钻孔时会发出吱咕吱咕的声响,于是,产生第二个歇后语:“江西人补碗——自顾自”。
     补好的碗沿着裂缝整齐得排列着一个个铜钉,有如百脚虫的一对对脚,被叫做蚂蝗攀。
     补碗,正式叫法是锔碗,也有写成别字为锯碗的。锔瓷是门古老的手工技艺。
     早就不见补碗这个行当了,早先听说有些博物馆里还有这方面的技师,估计现在可能也没了。
     高分子科学的进步,产生了各式各样的粘结剂,比那用锔钉的更方便更牢固更美观,江西人补碗成了历史。
 

铜匠担
     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外国的铜匠可不一定不比中国的好。有一句歇后语是这么说的:“外国铜匠——拆的开装不拢”。但凡喜欢自己动手拆天拆地拆开来又装不回去的,或是装回去后发现多出来零配件或少了零配件的都可以称之为外国铜匠。
     这里的铜匠是泛指,是广义上的铜匠,包括了修理钳工在内的。本文想叙述的是专指挑着铜匠担走街串巷帮人修补的铜匠,也叫白铁匠。
     白铁指镀锌铁皮,铜较贵,白铁制品渐渐替代了铜制品,铜匠也就成了白铁匠。铁匠是锻工,白铁匠属于钣金工的一类。
     先来说说铜匠担吧:铜匠担里有只小炭炉,加热烙铁用的。烙铁要求的温度不高,也就是200℃左右,用不着风箱之类的鼓风设备;一张很矮的条凳,条凳的一头开着一个带有斜度的方孔,用来固定当作铁砧的钢条。钢条两端造型不同,可以根据加工物件的形状选择使用;有几块紫铜做的烙铁头和夹烙铁的铁钳,焊锡和焊药。焊锡是铅锡合金,有经验的老师傅拿起焊锡一掰,听听声音就知道铅锡比例是否合适。焊药是氯化锌溶液,盐酸里溶入电池外壳制成的;一把白铁剪,一把鸭嘴锤,还有一根敲击翻边时用的木棒,另外还有手钳锥子铁圆规角尺等等零星工具。另一边还得备一些铁皮铝板铜片镀锌钢丝等原材料。
     铜匠担的一头还挂着一副铁制的响板,挑起担子走起来,哐当哐当的响个不停。经常有人把奖章纪念章一排排的挂在胸前,杭州人就会揶揄说:挂的同铜匠担一样。
     几乎全是铁制品,铜匠担分量不轻。
     挑铜匠担的大部分是东阳人。东阳出匠人,不光是铜匠,木匠泥水匠都是以东阳的为正宗。还有密闻遐迩的东阳木雕,东阳人都是心灵手巧的人。
     挑起铜匠担,在哐啷哐啷的响板声中像唱调子一样喊着:“洋铅铜铅壶修,洋脸盆修洋铅桶修……”。到了他认为有潜在客户可能的地方,会把他所有业务一项接一项的挨个唱一遍。
     主要的业务还是换底。桶坏先坏底,把坏了的底剪去,翻边折边换上新的底,接缝用焊锡焊好。
     这样有个问题,换一次底桶就要矮一截。你注意到了没,不管是桶还是杯,凡是圆柱形的容器,一般高是等于直径的,一矮就不成比例,不仅容量减少,看上去也不漂亮。
     随着铝制品的普及,铜匠担面对的主要业务成了铝锅换底。铝元素排序靠前,性格活泼,不能用焊锡。不过铝没有铁皮坚硬,更容易加工。为了解决铝锅换一次底矮一次的问题,聪明的铜匠利用铝的延展性好的特点,先将铝板敲成凹形再与锅相接,这样,锅就不会变矮容量变小,外观也有了改善。
     换底的铝锅几乎家家都有。
     有段时间,政府为了有效控制那些游动小贩,将他们集中起来管理。渐渐的,铜匠担不见了,需要铝锅换底,需要去找那些修理店。
     随着社会的进步,这些修理店铺也找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铜匠担也听不到他们唱歌般的报他们修理的项目了。

磨剪子锵菜刀
     我在前文提到过:“磨剪子锵菜刀”得益于革命样板戏成了全国统一的吆喝声,听起来各地都是一个调,全带着京戏的韵味。早先是怎么喊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似乎也差仿不多。
     不仅仅是喊叫声统一了,似乎装扮也统一了:腰间系一条短围裙,杭州话叫做围身布儿,肩上扛一张长条凳。
     其实磨刀不难,我们下乡到宁夏农村当农民,镰刀是仅次于铁锹的常用农具,除了割稻割麦还要给牲口打草。镰刀经常要磨,“磨刀不费工,下田一阵风”,不可能去找磨刀人。贫下中农教导我们说:“磨刀没法,按住死擦”,没多会,个个都是磨刀老师傅了。
     成语坦荡如砥意思是平坦的像磨刀石,看一个人的磨刀技术,看他用过的磨刀石。新手、技术差的人的磨刀石,会像元宝一样,中间凹下去两头翘起来。
     锵菜刀倒是个技术活。
     锵菜刀的锵是个借用词,锵的本意是象声词,指金属或是玉石撞击的声音,铿锵玫瑰里的铿锵就是形容落地有声。根据用意,觉得还是用抢合适点,有刮擦的意思。
     好钢用在刀刃上,一般的刀除了刀刃部位其它都是铁。锵菜刀就是要将铁抢掉,露出钢刃来。磨刀师傅将要抢的刀固定好,用一把特制的铲刀一刀刀的将铁抢掉。现在的磨刀师傅基本上不用铲刀费劲的抢了,他们在条凳的一头固定一只手摇砂轮,用砂轮磨可以省时省力。
     磨剪子也是个技术活,剪子磨多了,两边刃之间的间隙会增大,剪不了绸缎薄纸,这时候就要调整间隙。
     剪刀调整间隙的设计充分体现了中国工匠的聪明才智。剪刀是两片半把剪刀用销钉合成。销钉两端各有一个伞形垫片,形成一个鱼眼,既美观又可避免勾挂,一般人不知道这鱼眼似的垫片就是调整剪刀松紧的要件。间隙大了,剪刀松了,将销钉放在铁砧上锤击,销钉铆短了,间隙缩小剪刀会紧起来。如果剪刀嫌紧,锤击销钉时下面不要垫铁砧,这样垫片会压缩,剪刀间隙就会扩大。到底松紧怎么才是个度,这就要考验磨刀师傅的技能和经验了。
     半把剪刀是只传统戏,杭州有个百年品牌张小泉剪刀,武斗时,杭州张小泉的半把剪刀名振一时。张小泉的工人守住厂房不让造反派攻进来,他们把半成品的半把剪刀后面拴上布条,当成飞镖扔出来,进攻者望风而逃。
     原来的菜刀剪刀都是手工制作的,基本上属于锻工件,很容易实现机械化。产量高了价格下来了,平时对磨剪刀锵菜刀的需求也就不那么需要了,因此以磨剪刀锵菜刀为生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
     有一天外孙喝完椰汁让我把椰子劈开,他要吃里面的椰肉,我在砍椰子时不慎将菜刀柄弄断了。弄坏了就要买新的,上哪儿买呢?现在好像街上没了刀剪店,上超市看看。
     连跑了两个大超市都没发现有菜刀,忍不住去问服务员,得到的答案是市里近来有个重要会议,接到通知,刀剪全部下架,要我等几天过来买。
     等不起!跑到附近的一个城中村,那里有许多小杂货店,一问,有,最便宜的12元。城中村里有许多出租房,租户是这些小店的主要顾客,小店里的商品低档实用。
     磨个刀10元,买个新刀12元,谁都会算的来账。
     磨剪子锵菜刀还会有生意吗。

绱鞋
     这又是个网友点播的话题,要不是网友提醒,早把绱鞋也曾经是门挣钱糊口的行当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在立强一队插队落户期间,那里有个比我年长不了几岁的四类分子王学文。
 四类分子指的是地富反坏,其中地主和富农都是土改时划定的。就是在四清运动中补划的,也是土改运动时已年满18周岁的,因此都是些老家伙。而反革命和坏分子帽子在天上飘着,谁触霉头都可以戴上,王学文是坏分子。
     我向贫下中农打听他为什么会戴坏分子帽子的,没人告诉,只说太日能了。日能是宁夏土话,意思是能干、逞能,带有点贬义。呵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王学文确实有点日能,会泥水,队里哪户换炕打灶都叫他,说是他垒的炕打的灶好烧,不回烟。哪家盖房子了,他又是把作师傅。还会点木匠,队里一些木制农具坏了,都叫他修理,他有木工用的基本家伙什。
 有一天晚上,我去他家,发现顶着门,推开门大吃一惊,王学文把电灯拉的低低的,一副A字型的绱鞋架正在绱鞋。我一时无法将五大三粗和穿针引线联系起来。王学文告诉我,他是鞋匠出身,附近生产队会将要绱的鞋偷偷拿来让他绱,他也靠这门手艺挣点香烟钱。
     这是属于资本主义尾巴的,加上他是戴帽子的分子,因此只得顶着门偷偷干。估计他绱鞋也有点小名气,因此会有人冒着政治风险把革命的鞋拿来让阶级敌人绱。
     那时候我们穿的都是手工制作的布鞋,除了鞋面布,其它全部利用破旧衣裤和零碎布料,家家都保存有鞋样。鞋底号称千层布的底,要一针一针的纳结实。缝好鞋帮纳好鞋底,将鞋底和鞋帮接合起来,技术要求比较高,弄不好鞋绱歪了,穿着不合脚。找鞋匠绱鞋,工钱不多,质量可以保证,绱的鞋结实美观。
    “绱鞋不用锥子——针(真)好”,这句歇后语肯定是外行人编的,鞋匠就是针再好也离不开锥子。有的鞋匠只用锥子不用针:用的锥子是带槽的,锥过去后一拧,线头接根猪鬃,两根线从槽的两边同时对穿。这种绱法的线迹是连续的,这是一般家庭自己绱鞋和叫鞋匠绱鞋最大的区别。
     鞋匠完成绱鞋,用楦头定好型,在鞋底边上刷上石膏,比自家绱的鞋威风有气派。
     鞋匠工作时用的是手和眼,嘴和耳朵没事干,也不会让它闲着,鞋匠个个是段子手。
     我家住开元桥边时,楼下不远有个绱鞋合作社,就是由个体鞋匠组合而成的。邻居也有两位是鞋匠,一个分配到红雷皮鞋厂,一个进了友谊皮件厂。友谊皮件厂的那位是个胖子,老老小小都叫他大块头,乘凉时,他一只骨牌凳,几个简单的过酒菜,一碗黄酒,边上总是围着一圈人。他什么都知道:珍宝岛苏军坦克装甲有多厚、我军穿甲弹的威力有多厉害,我写文章用到的典故,好多都是乘凉时从他那儿听来的。
     鞋匠除了绱鞋还补鞋,给鞋底钉个前后掌,用皮革给鞋帮前头打个包头后面接个鞋跟——这些是鞋子的易损部位,采取这些措施可以延长鞋子的使用寿命。
     布鞋穿着舒适透气合脚,但制作太费功夫,有了胶鞋塑料鞋后,穿布鞋的人越来越少,做布鞋的人更少了,鞋匠也就沦落为补鞋匠了。
     现在的人们穿皮鞋穿运动鞋,布鞋成了奢侈品。补鞋匠也不用锥子换成手摇补鞋机。补鞋机看上去很简单,没有外壳,就几个奇形怪状的杠杆和转轴,也很轻便,补鞋匠挑着到处揽生意。
     鞋匠消失的时间并不长,改革开放之初,浙江的鞋匠挑着补鞋机走遍全国各地的角角落落,连我们矿山也能见到。在浙江有不少的民营企业家都是靠补鞋机掘得第一桶金而开始发家致富的。
     不知什么原因,鞋匠很快被人淡忘了。

电报
     儿行千里母担忧。
     十年动乱期间,子女上山下乡去了宁夏,饱受担忧的父母也顺应潮流成立了个造反组织“支宁青年革命家长联络站”。宁夏的动乱在升级,家长联络站的家长们坐立不安,只想第一时间获得子女们平安信息。
     要和子女们通话,事先得发个电报约定日子,长途电话北京时间21点以后是半价收费,通话都是要等到半价时候开始。家长们得到信息到时候会聚集在杭州惠民街的电报大楼跟前等着,宁夏的子女们也会在同一时间等候在银川邮电大楼,两地的人们都焦急的在等着长途挂通后的叫号。
     这就是50多年前通讯的写照。电报按字数计费,快捷但说不清事情;长途按空间距离分档按通话时间计费,能交谈但收费昂贵。先用电报约定时间,再利用半价进行长途通话这是最佳选择。
     电报以字数计费,要求言简意赅,少一个字就能节约3分钱,因此只能起到告知的作用。快捷是电报无以取代的优势,以我们当时为例:我们和家里通信,一般需要一周左右,来回要半个月。而电报基本不会超出24小时,主要消耗的的时间是在电信送达的途中。
     电报是用莫尔斯电码进行通讯的,利用时通时断的嘀嗒声,通过不同的排列顺序来表达不同的英文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电信营业单位根据标准电码将汉字译成一组4个数字的电码,接收后再译回汉字送达受话人。
     民用的,准确的说是商用的电码是按汉字的四角号码编写的,新华书店可以买到编码本。其它用途的另有密电码,鸠山严刑拷打李玉和,就是为了得到北山游击队使用的密电码。
     有些偏远地区,没有电报,邮电所接到电报业务后用电话把电码报给上级单位,0称洞、1称幺、7称拐、9称勾。在那些邮电所,经常可以听到洞洞勾勾、妖妖怪怪的喊叫声。
     电报的用户一般只是在紧急或是有时效性的情况下使用电报。因此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利用电报造假,特别是请假时。
     我当上了矿工,按规定要满一年后才能享受探亲假。很想回家,于是写信给好友通桥老乡,没几日,收到电报:“母车祸,速归”。凭着电报,顺利的提前办好探亲手续走上归途。
     在火车上莫名的焦虑起来:我家出门要经过杭州最大的公铁平交道口,是个事故多发点,不知电报谁发来的,千万不要弄假成真。回到杭州遇到通桥老乡,说你的假电报把我也骗住了,提心吊胆了一路。通桥老乡听后笑了,说其它原因你们领导会相信吗?
     有一年回家,在北京电报大楼看到一个告示,说正在试用传真电报,只开通了上海和天津,杭州没有,计费同普通电报。好奇心促使,我给上海的舅舅发了一个,字写的龙飞凤舞,柜台里说是字要求写规范,我说收到的人看得清就可以了。服务员告诉我,现在是试验阶段,有可能不成功还要改为人工拍发,字一定要写的正规。
     到了上海我看到了这份传真电报,上面好多个括号注解写的不规范的字。很遗憾没把它保存下来,这应该是最早期的商用传真电报。
     有了传真以后,电报渐渐的失去了威力。现在如果有,也只是军方做为应急备用,以防万一的手段而存在的。
     近年来,通讯方式发展最快,北京的电报大楼也易作他用了,其它地方也找不到拍发电报的场所了,电报彻底被淘汰了!
     永不消逝的电波终于消失了。
 

小人书摊
     老友李忠民提醒道:“其实消失的行当还有交关,如拉黄包车、卖门儿布、补搪瓷脸盆、卖盐精豆炒白果儿、小人书出租的书摊儿等等”。提醒的晚了点,有几个我已在其它话题里记述过,不想再重复了。小人书出租,这倒算个话题,今天就来谈谈租小人书吧。这是一个已彻底消失了的行当,而我们小时候都与它打过交道。
     我家原先住在佑圣观路,底层,临街,属于公房。父母想换一个环境,有人看中了我们的住处,与我们交换,于是我家就搬到了定安路开元桥头。
     与我们换房的那家是在青年路新华书店工作的,妻子闲赋在家,生活有点艰辛,与我们换房是看中了我们临界有个门,可以开个租小人书的摊,让他太太挣点钱贴补家用。他在新华书店工作,购书是可以打折扣的。
     小人书是北方叫法,杭州人叫小书儿,正规的叫法是连环画。专指那种32开本有图有文故事性很强的图书。
 小时候没有广播电视,课余文化生活几乎空白。全市一共没几家电影院,电影票0.20元一场有点贵,不是学生专场不怎么去电影院。戏剧舞台更不是中小学生去的地方,那里票价更贵。租本小人书看看只1分钱,几个孩子挤在一起看可以消磨好大一些时光。
     也有租回家去看的,租金要加倍,但是全家老少都能看,生意也挺好。
     租书摊也有室外的,室外的租书摊刮风下雨就不能出摊。平时他们沿墙立着书架,边上放几张小矮凳供小朋友坐着阅读。书架是木板制成的里面用木条分成一档档方便陈列图书,约有齐肩高,太高了上面一档的书小朋友拿不到。两块木板之间用合页连接,收摊时合起来书在里面很方便。
     书店老板会用牛皮纸另做一个封面——借阅的人多了,书皮很快会卷角破损,这样不仅起了个保护作用,而且一眼就能辨别是不是书摊的书。原有的封面小心揭下来作为广告:本店近期新进小人书。
     我常去的书摊,老板戴着副老花眼镜,整天在理书补书,要不就是给新做的封面上写字,他的字很漂亮。
     妹妹下乡属于投亲靠友,离杭州不远,可要坐3个多小时的轮船。她下乡不久就当上了村小的赤脚老师,也就是只记工分没有工资的代课老师。每次探家回校,总要先到书店挑几本小人书,可以一路解除寂寞,回去后充实学校图书室费用报销,这是她当知青时享受的最大福利。
     还别说,那时候的小人书质量是很高的,全是名家绘制,以致到了今天成了收藏品。不像现在那些粗制滥造的出版物,以钱为本误人子弟,只要能来钱,只要不触及警戒线,什么都敢戏说。
     小人书的内容很广泛,有配合时事宣传的,有中外名著的,有电影戏剧的。有些名著改编的一套有十几本、几十本,看完要好几天。我记得高尔基的自传三部曲我是先看小人书的,后来读到原文,感觉似曾相识,很有帮助。
     随着文化娱乐花样的增多,小人书摊越来越冷落越来越没有人光顾。有些小人书摊乘势兼起了租赁音像制品的业务,从录像带影碟继而光盘,倒把主业给遗忘了。随着出租光盘也没了生意,这些小人书摊也就难觅踪影了。
     品相完好的小人书现在成了趋之若鹜的收藏,不知那些小人书摊的业主,还有存货吗?

2019年10月13日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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