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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 那水 那群人----最后的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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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村

 

 

       这是个主观臆述。这是个很像鸡肋的臆述。这是个与现实没什么关联,却又绕不开的臆述。臆述它,无非是对那山,那水,那人还残存着那一丝的念想。

       那山算不上巍峨,却东西绵延了数百里。山上稀稀疏疏的杂草,低矮的灌木,让那本就灰蒙蒙的山梁更显得突兀。那山中曾屯兵数万,是祭天卫国的疆场。这让那山冠上了正义的象征。受人敬仰。那水却汹涌无比,千百年来滔滔不绝地流淌,千回百转地在河与山的缓冲地带冲刷出一个富庶,名副其实的粮仓。那大漠,浩瀚无垠,有“眼见风来旋移,终年不省草生时。”之象,是个无风晴万里,有风一堵墙”“沙场地无人兮,尔独不可以久留”的地方。

       有谁说,在山的那边看见了熊?因而,便有一大群人一夜间将那山围了个严严实实。那山,从此便乱哄哄了起来。

       那是些或来自水乡,或来自都市的年轻人,很多还是半大的孩子。他们浑身上下有着火一样的激情,和使不完的气力。他们一边像祖先那般豪情壮志开垦种植,习武野营,一边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北方,提防那熊的出现。晨时,号角声声;暮色,放哨巡逻。

       那是一群喜爱做梦的人。梦儿时的幼稚,梦青春的气息,梦美好的憧憬,也梦故里的山山水水。但那繁重的的劳作,让他们常常顾不上做那不现实的梦。他们难得出一次山。出一次山,要走很长的路,在慢悠悠的马拉车上坐很久,才听得到汽笛的声响。闲来,若能逛一逛那个只有一条街的小镇,会让他们满足数日。他们最羡慕住在河那边的人,说在那边的人真有福!

       而河的那边,是大漠的边缘。一块界碑,几间土屋便是一个地标。无风沙丘连着沙丘,有风沙海遮天蔽日,唯有在那里呆的久了,才敢在那沙海之中行走。

       那里也来了一群人。一群同是操着浓浓的外省口音的人。他们在沙窝扎营,在荒滩野地挥汗如雨,希望能结出稻米,花生。他们总是为一片云,一株绿色植物起争执,也总是将家乡的山,家乡的水挂在嘴边,那话语里,透着的是自豪。他们也抱怨,抱怨那怎么都长不高的庄稼,抱怨那让走起来软绵绵的路,抱怨那像大海却炙热难耐的大漠,抱怨那让他们总是绕来绕去的路。有人问,这像撒哈拉的沙窝能变成江南水乡吗?有人誓言,为何不能。一定能。不绿不回家!

       他们喜欢冬日里结对过河——河的那边有一家可以洗浴的驿站。他们会带上所有要洗的衣物。当然,那里的饭,也很好吃。

       那河上,有一座高耸宏大的水利枢纽。那巨大的闸门,将那河水拦腰截断,那打着漩涡,裹着泥沙,浑浊汹涌的水瞬间变得温顺了。那千回百转的水,被四通八达有序地分流开来,浇灌着一望无际的沃野,孕育出了金色的麦子,墨绿的玉米,和那甜的发腻的瓜。

       实在想不出,那鞠一捧在手会留下半掌泥沙的地方,居然会结出这般神奇的瓜!那是一种成熟后通体金黄,圆圆滚滚托于手中沉甸甸的瓜。打开来,果肉在阳光下如玉般晶莹。入的口,那香甜会把味蕾刺激的不知所措。若将那瓜置于屋中,那清甜的香会久而不散。每到秋日,那瓜便勾引的那一群人五味不食,一个暑日都会在香甜中度过。

       或许是青春的躁动,或许是故里的思念,他们喜欢在这湍急的河岸徘徊。他们会吟唱蹩脚的戏歌,也哼唧软语的小曲。他们有时会狂奔,会无端地大喊大叫;她们有时会驻足而立,什么都不为的落泪。那飞溅而来细微的水雾,扑打在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手上,湿漉漉的。

       在下游,回流的河水形成了一个海子。那海子很大。大到水天相连,碧波涟漪。她们管那海子叫“西子湖”。那超大的“西子湖”中,芦苇深深,沙滩浅出,苇叶中有鸟儿聚集的啾啾声。

       夏秋日,滑动那艘薄薄的铁壳船,悠哉悠哉穿行芦苇间,会拾捡些不知名的鸟蛋。那之中,有些是还未孵化的毛蛋。他们说,那东西有营养,滋阴补阳。寒冬里,凿开冰面,下入细网,会挂上憋闷了许久的鱼,再与那下套子逮来的水鸡子,在锅中唧唧咕咕的一烧,倒也消愁。

       蓝天下的海子,明亮的如同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蓝天,时常会有云而至。而那云,又多半是大朵大朵的,重重叠叠着。这让那水与天,天与云的海子格外的耐看,像画。

       夕阳落日,那累了一天的日头,总会被布满了半边天变幻着的云遮挡,那云便被涂抹的像胭脂,似水墨那般的瑰丽。

       而响晴薄日的海子,又是热浪蒸腾,晒得火烧火燎的。

       他们把住的地方叫做城池。说在里边时叫屯垦,走出来才叫戍边。许许多多的城池,星罗棋布地散落于那山中,水边,大漠深处,如一张网守护着那座瓮城似得大厦。

       城池里的那一群人极重情义,相互间称兄道弟。那些天南地北的兄弟,同那大山一样有着广阔的胸怀,结实的臂膀。他们宽厚的胸膛容得下失败,容得下苦衷,容得下寒霜,也容得下委屈。与那兄弟相比,那些女子们,却依旧保持着传统的那羞涩与内敛。她们勤俭质朴,做什么都丝丝入扣,展现着温存与多情。她们做着与兄弟们一样的活计,一样的锄地,打堰,浇水,收割;一样的放马,扳船,伐树,盖房。她们会开怀大笑,也会羞涩腼腆。她们那苦涩的一笑一颦,让那里的花与草,草与树,树与山,山与河也跟着动容。大两年的兄长,小几天的姐妹,让那里充满着世间最为真挚的情感,有着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患难之情。

       然而,我却被他们宠得有些傲慢了。傲慢的开始无悔了。无悔这大山,无悔这沙海,无悔这滔滔的大河了。

       日子,在混混沌沌中流失。

       不知从那一日起,那里的风向变了。变得飘忽不定了。人们在慵懒中开始了抱怨。抱怨那山难走,水难喝。抱怨那大漠像锅底,见不着天,也见不到地。那抱怨像感冒弥漫着,有人放下了镰,有人扔了锄,着了魔似得去寻找曾经来时的那条路去了。

       有谁升学,走了。有谁入伍,走了。有谁进厂了,调转了,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人们焦虑了,惶惶恐恐的在曲里拐弯的门道穿行。那穿行让几多人欣喜,几多人抓狂。曾经的激昂,和初始时那信誓旦旦早已被抛到了在九霄云外。

       那大厦,似乎开始晃动了。

       那地,荒芜了,长满了草。

       很多,很多人离开了。

       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了。

       有消息传来,说某某人升迁了,住着多大多大的房子,某某人厚禄了,有多少多少的薪水。入的耳孔,脸会一阵阵的红,心底那羡慕升到了至极。假如臆断一下,若没有那个山,那个水,那个大漠,是不是会有这样的生活?当然不能排除。若少了那个城池,那个大厦,是不是会有那么让人羡慕的头衔,和这绚丽多彩的日子?也许会的。离开那个看不见一丝光亮的地方,从心底十二分感激那个城池大厦,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我也一样。

       命运的转变,有时很大程度取决于所处的环境。而荷尔蒙的准确的定位,有时也决定着你一生的走向。

       或来自江南,或来自都市的他们,生来有着远大的抱负,但那山那水那大漠如不可逾越大洋阻碍了心目中的彼岸。他们向往着能重回繁华有山有海有竹有梅的地方,向往着四合院石库门里弄的市井。他们有企盼,也沮丧着。他们知道,那离他们已很远很远了,只是在梦里了。

       荷尔蒙的堆积,开始冲击着他们的肌体,让他们变得躁动了。倾诉,继而演变成了相恋,友情,过度到了如胶似漆。这不难解释,在那个苦闷的年代,那是他们能解除心声的唯一出口。那也是一门很甜蜜,却又很无奈的出口。因而,江南联姻了塞北,乡村迈进了都市。你有多高,我不管;他有多矮,我不在乎。只要你惦记着我,就够了。多远的距离,多难的办手续,也阻挡不了那火一把的炽热。

       他们重又看见蔚蓝的海,又撩动了黄浦江的水,又嗅到水乡的气息,又款款地融入那五光十色的街市。他们又可以吃到了臭臭的鲑鱼,又可以悠哉悠哉于那西湖断桥,三潭印月,又可以健步地登高远望于湖光山色,又可以大口吮吸那就别了的味道。这原本属于他们的生活,就应该归属于他们。他们懂得感恩,他们知道是什么让他们重又获得新生。假如没有那个城池,那个大厦,是不是会有如此舒心的日子。

       他们也从不掩盖那曾经的煎熬,说那的确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们也从不忌讳说那大山,大河的好与孬,因为那与身心已无关痛痒了。他们当然可以享受着原本就属于他们的生活,

       他们直言,如果那里是山,他便是山下的那株小草;如果那里是水,他们便是水中那浮萍。如果那里是界碑,他们就是那碑得得守护者。因为有了你,才有了被啧啧称赞的资本;有了你,才有了如今这让人羡慕的日子。他们说,让他说有悔,那也是口是心非。

       有个声音却不满了,说,你可以为自己的幸运而欢呼,你也有权利自我陶醉,但请不要遮掩许多人心灵中的那份苦涩。你可以赞美那个大厦,并用尽了美妙之言,但你不能忘却有多少人是如何挣扎,如何煎熬。你是那个大厦的幸运儿,是饱汉子,你让我们垂涎不已,也好生让我们羡慕,但更多人却是那大厦瓮城中的哭客,是饱受磨难的游子。他们经历的要比你多的多,他们知道谁该亲近,谁该诅咒。你在那里呆了许久?两年三个月,还是三年两个月?你知道之后的那寒夜有多长?那酷暑有多毒?假如一定要把痛苦视为快乐,把虚度说成感受,并觉得很幸福,是不是有些昧了良心。

       来算一算吧,三五年长吗?不长,不过是今晚到明日点燃的蜡烛。八年十年短吗?不短,但那恰恰是最好的年华。在那漫长的岁月,有多少人夜夜难眠,有多少父母望眼欲穿?让你说有悔是很难,但灾殃就是灾殃,任凭你一千个赞颂。

       那个声音讲述了一个例子。一个极少的个例。

       那女孩生于都市,有着极好的背景,本该另有出处,却鬼使神差般地也走进了这个城池。起初,没有谁会注意她。她便横下心事事冲锋在前,样样出头。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去干别人干不了的活计,哪怕那活再累,再脏。她在衣服上打好多的补丁,以示朴素清廉,盼着有一天让她出席个什么大会,激昂的发个言。这让很多人对她投去了别样的眼光,但她依旧我行我素,依旧风风火火,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一个心思,干。她想干出一方天地,她想得到一次能离开的机会。但她错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机会被他人一次次夺走了。她哭诉,她发泄,得到的却是严厉的指责:一个标杆怎么总盯着私欲?像个模范的样子吗?要相信组织。她相信了。要有忍耐性,革命不是一天胜利的。她忍耐了,盼着胜利的那一天。但那胜利,像藏起来的老鼠,让那猫不知所措,欲罢不能!渐渐地,那机会少了。慢慢地,她被边缘化了。不知不觉中,少有谁和她交集了。她埋怨命运的不公。她会细数那些曾经与她住在一起的女人们。她青丝已抽白发。她欲哭已无泪。

       有多少人曾回望过那山,会听到那山中传来的呜咽;有多少人曾叹息过那水,雪雨风霜的冰面似乎还在脚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有多少人不顾那酷热穿行那大漠,热浪让人泪眼模糊。相信那山那水那大漠会思考,会述说。让山作证,让水作证,让大漠作证那悔吧。

       山的牢固,在于根基;水的绵延,在于源泉。山的组成,是沙粒。沙砾的堆积,才让山牢固。水的浩荡,是溪流。溪流的汇集,才让大河滔滔不绝。

       那个大厦最终轰然坍塌了。但那坍塌只是激起了一朵小而又小的浪花,便又平静的像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就如同夏日里的夜雨,天一亮,所有的一切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了。那昔日的辉煌,随着那尘埃悄无声息地散去了。水井干涸,房屋残垣,那条有着深深车辙的土路开着几株娇嫩的黄花。

       平心而论,那坍塌没什么不好,或许本就命该如此!那许许多多争论不休的人们也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庆幸大于失望,幸运多于伤感,像随手撕掉的日历。


       但有谁说,虽然它不在了,但那精神会永存。它成就了我们意志,和不怕困难的勇气,我们会一辈子受用不尽。我同意。
  
       但有谁驳斥说,什么是精神?精神是需要一点点什么来支撑的,少了支撑的精神,和空洞没什么区别。不着边际的追求不是精神,是自虐。我也同意。

       那人郑重说,别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我们为国家解了忧,为社会减轻了压力,人们会记住,并感谢我们。正是有了我们那无私的付出,才有如今这般的繁荣昌盛——

       那人严肃说,真可笑,假如那也算贡献,岂不是让有识之士笑掉大牙?是会记住,记住为此白白断送了一代的人,丧失了多少人的青春岁月——

       那人争辩说,我们保卫了国土完整,让国家得以喘息,边疆得到了发展,它的意义不亚于那万里征程。我们书写了共和国的历史,共和国会记住我们!

       但那人加重语气说,别再捂着伤口唱赞歌了,没有你国家就亡了?为自己贴金,也得好好想想。当年那么拼了命的回家,就是为了说这些吗?你的那个历史,但愿是个被万人赞颂的历史!

       少浪费一些消化液吧,巧克力的热量是有限的。你们说的都对。问题是,驴与象争了许久,驴依旧是驴,象依旧是象。想讴歌的,就尽情地赞美;想唾弃的,就撒开来的抱怨。在那自作多情的岁月里,在那九鼎言重的背后,在无限空虚自以为是中,在那个有多少人彷徨,无助的路上,谁能拦的住谁。是灾殃,成不了史诗,是史诗,必将会永载!

       毋庸置疑的是,那山从此寂寞了,那水也不再被搅动。山,依然灰绿灰绿的;水,依旧浑黄着奔流不息;那大漠,依旧在阳光下荒凉着。大千世界中热与凉,美与丑,总是相互并存,却又互不相关。就像这山,这水,伴着人类走过了千年万载,依然是凉凉的。而那山中水边的历程,却依存于脑海,一幕幕,一帧帧随手拈来依然被震撼着,那之中的故事,令人唏嘘不已。

       从今后,少有谁再回到那个地方了。那山中的雨,那水中的风,那喧嚣的早晨,那落日的余晖,那夏日的酷暑,和那冬日的寒夜已被那尘埃带走了。

       信佛的人说,“佛说,人生来就命里注定有磨难,那是不可逆的。只要活着,就是快乐!”

       世俗的人说,“人生的福与祸,苦与乐就像手中端着的那碗水,浑也好,清也好,自己明白就好。”    

       感悟吧。

2019年8月1日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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