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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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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套上了一顶吃瓜群众的桂冠。

      外甥女儿很小的时候告诉我,他爸爸最爱吃瓜了。不管是黄瓜丝瓜南瓜冬瓜苦瓜葫芦瓜都喜欢吃,每天都要有,哪天要是没有了他会到酱园里去买条酱瓜来。

      按规范,光吃菜肴里的瓜类是排不上吃瓜群众的,查询度娘“吃瓜群众”中的“瓜”,指的是西瓜。

      小时候家里很穷,经常有断顿的威胁。虽然窗下便是“日本佬昭武手里在杭州已经很有名了”的老许西瓜摊,可记忆中,家里从没买过一个囫囵的西瓜。

      老许有一把约莫一寸宽一尺长的西瓜刀,跟随他用了好多年了,估计也是日本佬昭武手里就开始用了吧。他用此刀把西瓜均匀的切成小块,陈列在一个玻璃制成的宝笼里,妈妈有时会去买几牙来给我们解馋,兄妹几个分着吃。

      现在看到的回忆文章,一说到老底子杭州的夏天,就会提到把西瓜浸在井里,吃冰镇西瓜。

      是有,但并不普遍。隔壁王奶奶家有口井,谁家要是去浸西瓜了,就像成了新闻。

      再说,有了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西瓜,有一段时间杭州流行西瓜票,可能大家都想不起来了吧。

      女儿两三岁时,我从煤矿回家来探亲,与两个妹妹陪女儿去虎跑新修的动物园玩。结束游玩在动物园门口的小店里有人在排队买西瓜,女儿想吃,妹妹排队到跟前被告知要凭西瓜票。那时候我妹妹对这侄女就像对待皇帝一样,小孩想吃没得吃,两个妹妹开始自责继而互相埋怨开了:家里有西瓜票,忘随身带来了。

      我知道有位宁夏回来的大姐分在这个小店,与她不是很熟,为了平息这场争吵,我老老脸皮去向小店里的售货员打听。

      这位大姐可能在店里人缘很好,我一问马上有人答话了,告诉我今天她休息,“找她有事么……”

      我老实相告,家里有西瓜票,忘带了,小孩想吃西瓜不能买……。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看上去像是负责人模样的大妈在边上听我们对话,听到这里头一偏,指示与我答话的售货员:“卖给他”。

      要不是有这回遭遇,我也不会知道,世上竟还有西瓜票这回事。那时候要在杭州当吃瓜群众首先要有西瓜票,而要取得西瓜票首先要有杭州的城市户口,要取得杭州户口仅比登天稍微多一点希望。你看看,那时候当个吃瓜群众也会那么的不容易。

      据说西瓜是张骞通西域时带来的,我们却溯着西瓜传播路线来到了宁夏插队落户。到宁夏当吃瓜群众就容易多了。

      青年队在黄河滩,滩田易灌不易排,自古以来没人敢在那里种西瓜。场部派来的瓜农老赵,老家徐州的老兵油子是个典型的犟侉子,找了块高岗点的地,种成功了,而且大丰收。

      收工回来路过,到瓜田捧一只瓜,记账,年底分红时才扣款。本队社员每斤0.01元,外队社员两分一斤,记得那年我扣了2.42元钱。

      不能简单的说我一年吃了242斤西瓜,还有其它的瓜果。而且,在瓜田吃瓜是不收钱不记账的,看瓜窝棚里有瓜皮抠出记号的瓜,这是留种的,瓜尽你吃,就是要把籽留下。

      西瓜田是不能连种的,连种要引起瓜瘟。一块地种过一茬西瓜后起码要隔五六年才能种,因此每年西瓜地都要换地方。有一年搬到了青年点的后面,那年正是文割大乱,我们晚上偷瓜,我曾有过记述,不再重复。

      现在的我满口假牙,咀嚼不成问题,但啃的功能没能恢复。想当吃瓜群众,要将西瓜切成一小粒一小粒的喂进嘴里才行。很麻烦,平时不多吃,还是脱离不了吃瓜群众的行列。

      谁发明的这个讨厌的吃瓜群众!
 

 

      小辰光听到满大街卖西瓜的都在喊着卖海宁西瓜,误以为西瓜就是海宁产的,圆圆的墨绿的外皮。后来吃到宁波的三白瓜,瓜皮瓜瓤瓜籽全是近乎白色的,很甜很好吃。这种三白瓜,到了矿山还吃过几回。

      小孩子是不会去问津西瓜摊的,最多只会去买几牙尝尝。小孩子有了零钱最乐意的还是那些挑着担到处叫卖的瓜贩,特别是从游泳池出来,一路上会遇到好几个这样的瓜贩。

      挑担卖的瓜基本上就是黄金瓜、雪梨瓜和稍瓜三种。

      稍瓜有些店写的是沙瓜,据说是因为产于萧山砂地上故名。不过小贩吆喝起来还是“稍瓜黄金瓜”,准确的不知应该怎么写。这种瓜不知什么原因没能挺过漫长的十年艰辛探索,早早地就被淘汰。淘汰后有一种菜瓜顶了这个位置,但菜瓜吃口没稍瓜好,不久也乏人问津了。

      稍瓜最便宜,黄金瓜雪梨瓜可以卖到五六分钱,稍瓜只能卖三分钱,销路很好。稍瓜基本没有甜味,但脆,水分多,解渴。不用去皮,食用方便,我们游泳回来买的大都是稍瓜。

      黄金瓜外皮金黄色很漂亮,不大,犹有大人拳头般大小,外形像美式手榴弹。雪梨瓜皮白,有棱,略带点淡绿,没有黄金瓜甜。雪梨瓜又被叫做饭钵头瓜,熟透了很粉很面,能充饥。

      黄金瓜极甜味极好,刨去皮对剖开甩去瓜瓤和籽便可开吃。瓜瓤也叫瓜肚肠,比瓜肉还甜,我们这些从不讲究温良恭谦让的人吃起黄金瓜来,瓜肉瓜瓤一起哈呼。

      有一次,我与李旭嘎子从宁夏回杭州,到了苏州弃车登船,在轮船码头吃了碗鳝丝面,出外就见到了有卖黄金瓜的。宁夏没有黄金瓜,黄金瓜久违了!李旭在一旁阻止我,说刚吃完饭就吃瓜容易闹肚子,可我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照吃不误。

      宁夏的小瓜主打的一款叫香瓜,大小形状与黄金瓜相仿,略大点,皮是土绿色的有楞。去掉瓜皮,瓜肉像翡翠一样晶莹剔透,味极甜还带有一股令人愉悦的香味,好瓜!

      有一年我为队上看场,瓜田就在场边,种瓜的是个四川老汉,我白天闲了就在瓜田帮着给甜瓜打茬。甜瓜快要开园了,老汉与我说队里还没给他搭窝棚,晚上让我留心照看点。

      瓜农很看重开园,那是他们挑选的黄道吉日,没有开园是不能摘瓜的。

      下午去帮着打茬,发现有几个香瓜明显已熟,在阳光下隐隐透着诱人的清香,令人垂涎欲滴!我找了几个靠近地边的瓜,插上苇柴做标记,晚上摸到标记摘了瓜爬到麦柴垛上,望着星空啃着香瓜,美极了!

      第二天一早种瓜老汉把我叫醒,与我说昨晚有人偷瓜了,问我也没有听到动静,他说看脚印是往你的窝棚边走来的。然后把我领到瓜田,指给我看,这里摘了一个,那里又摘了一个……

      我觉得有点目瞪口呆,都传说那个种瓜老汉瓜是有数的,这回算是领教了。

      我是最大嫌疑,我暗暗庆幸我作案没留下案底,第一我是光脚作案,没穿鞋;第二销赃是在麦柴垛顶,查无实据。

      增岗公社宋墩大队有个侉子,是队里的记工员,平时给大家读报,人模人样的。有天队长来找他,说是瓜田昨晚遭贼了,他揉揉眼睛装模作样的问队长哪块田偷的多吗,队长弯腰捡起炕沿的皮鞋就走——那是杭州生产的皮鞋,鞋底花纹独特,瓜田留下的脚印就是这种花纹。逃不掉了,只得坦白从宽。我听他说过这件事,但我去偷瓜没穿鞋是因为近,懒得穿鞋。不是刻意的。

      从那以后,我再不敢染指那块瓜田了。

 

2019年8月28日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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