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兔的草原
高建新
日本女历史学家宫胁淳子的著作《最后的游牧帝国》中,在讲述康熙最后一次征噶尔丹时有这么一段文字:“根据康熙爷的书信,鄂尔多斯草原的野兔、野鸡实在太多,由于往往是数只同时出现,所以停住马,手脚不停的进行射猎。有时兔子还会跑进休息时搭起的帐篷里。兔子这样多,如果没有见过,在300年后今天,是不可想象的情景。
康熙这次远征途中驻扎的具体地点,书中没有详记,只是说康熙于11月30日渡过冰封的黄河,进入鄂尔多斯地区,那么这地点应该位于沿河地区的某地,正是现在属于达拉特旗和杭锦旗的区域。这个我很欣赏的女学者发此感慨,肯定是基于今天全球特别是中国的生态比之300年前已经大大恶化的基本事实,可是她可能想象不到,其实今天的鄂尔多斯荒原上的野兔,数量依然惊人!
除了家兔养殖场,鄂尔多斯草原一定是世界上兔子最密集的地方了!记得当年在二十团五连,每逢周末去团部看革命电影,连队距离团部大概有五六华里之遥,这一路上每走几十米,总会听到两边黑暗的草丛中传来惊起的野兔落荒而去的索索响动。如果是白天,那就不仅是声响,还可以看到这些黄褐色的小精灵跳跃远去的灵活身影。
我第一次看到独贵国营食品公司院子里堆积的野兔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情景太超乎我的想像了!眼前的这个小丘,顶高直逼独贵的土坯房顶,这堆积成丘的不是干草,不是煤炭,也不是粮食,而是兔子!为了保证我的记忆没有在四十年的时光中被夸大和歪曲,我只能保守的说它大概有当年土坯房那么高,但实实在在地,它让我产生一种幻觉,好像全世界的兔子都被猎杀,集中堆放在这里了。
那年和一师的战友去磴口捐赠图书馆,正是中秋节的前夕,完事后我没有回京,跑到杭锦旗我在机运连时的老排长吴学敏家过中秋。酒过三巡,老哥谈起了他前几年和儿子打兔子的事情:
“下班后去打,和小子俩人去,开着辆破吉普,五点多出发,天黑看不见了就回来,全家扒兔子皮,折腾到大半夜”。
我对这里草原上兔子的数量有概念,所以就试探着问:“你爷俩一块去,一天能打个十个二十个的?”
“多少?十个二十个?那还值得打!”
一二十只野兔不值得打,那这爷俩还能打多少我还真没了概念,这毕竟不是在独贵食品公司的院子里屠宰那些只会咩咩哀叫的绵羊,野兔可是机警灵活的草原精灵。
老吴的回答让我像见到“兔丘”时一样大吃一惊,“我和小立(老吴的儿子)俩人,最多打过一百七十多,少的时候也得一百拐弯”。
老吴为人成熟稳重,他说这话时也没有丝毫炫耀的色彩,只是在告诉我一个他平常生活中的一个情节。所以我相信他的话是可靠的。
在这头一年的2002年十月,我曾开车回过一趟鄂尔多斯。在蓝天白云之下空旷无人的草原上驾车驰骋,是一件在内地享受不到的乐趣,笔直通天的大路上常常只有你一辆车在天地间奔驰,可就在这样车辆稀少的情况下,却不时可以看到柏油路面上有被碾死的小动物血肉模糊的尸体——全是被过路的汽车撞死的野兔!这固然表明这小小的啮齿类动物的智商有限,但也说明整个鄂尔多斯草原上的野兔的密集的程度,即使是偶尔驶过的车辆,都不能避免和数目如此庞大的兔群发生冲突!
所以,康熙老儿300年前所见到那种与野兔装个满怀的景象,其实今天仍然可以见到。
愿鄂尔多斯永远是野兔的草原。